这场病来得好像有些猝不及防,但是细想下来,又似乎合情合理。
其实今天早上起床时他就已经隐约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但当时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刚到任务现场时也没什么其他征兆,但是越随着任务的推进,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愈发清晰起来。
头开始昏沉,四肢也越来越重,但是任务依然完美完成了,一定要说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他多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一时不察负了点伤。
不危及生命,只是会吃点苦头,让诸伏景光自己来评价,今天这场行动里他还是能打上九十分的。
时间拖得太久,重重叠加下来的负面效应就愈发明显,所幸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几天也再没有什么重要任务安排,任务结束后他特意走了一些小路,尽量在避开人群的情况下回往安全屋。
好友在短信里提醒他麦芽威士忌上午有去他的安全屋找过他,他没就此多谈,只是询问好友是否找到了那份资料。
麦芽威士忌来他的安全屋实在是太平常了,平常到即使打开门以后看到麦芽威士忌,第一反应已经不是你怎么在这里,而是原来你在。
他很难确切形容那种改变,明明没放下警惕和戒备,但是却开始对那个人的存在感到习惯。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病了,病得比他预想中还要重一点。
诸伏景光看着那双绿色的眸子,恍惚间以为那抹森林般的深绿间出现了一个漩涡,过去经常会让他生出抗拒的眼睛此刻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移开视线。
麦芽威士忌,雨宫清砚,组织上下公认的神经病,我行我素,个性古怪,行为难以捉摸这都是贴在那人身上的标签,初次产生交集时的麦芽威士忌也的确符合传闻中的麦芽威士忌所拥有的一切刻板印象,但是时间里往往藏着答案。
那个人活得太过恣意,即使意识不断叫嚣着抗拒,目光却愈发难以移开。
好友对他借用麦芽威士忌的名声作挡箭牌的行为感到担忧,他和麦芽威士忌走得越近、交集越多,暴露真实想法的概率就越大,那时候他对好友说“或许越真实越好”。
越真实越好只有真真正正的“真实”才不会露出破绽,所以即使习惯那个人的存在对他这个身份立场的人来说并非一件好事,但他还是任由一切继续发展了下去。
他过去的二十几年时光里从未遇到过如此真实的人,真实到让他忍不住惊叹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真实到让他在某些瞬间几乎觉得那个人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麦芽威士忌是一个真实又恣意的人,那个人显然也崇尚着真实,所以才会不止一次地要求他保持真实做派、禁止说谎。
他站在黑白的交界线上,守着底线,或主动或被动地完成那个人的期望。
这段关系起始于一场交易,于是再后来的每一天都是交易的延续。
他从麦芽威士忌身上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麦芽威士忌或许也已经从他
身上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耳膜嗡嗡作响,那个人说了什么,他没能听清,只知道他们的额头还紧贴着,在冷热交替之间汲取到了一丝舒适的凉意。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又以游戏之名延续至今。
游戏,诸伏景光默念着这个字眼,现在,这场荒谬的游戏即将走向尽头。
一百个任务,一百份奖励,一百天的息息相关,第一次听到所谓的游戏规则时只觉得时间线过长、所消耗的精力过多,但是面对对方的筹码,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从盛夏到初秋,这场游戏在一天天的计数中即将走向末尾,恍惚间也会忽然生出一种原来一百天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麦芽威士忌会自由出入他的安全屋,自然到仿佛这是他自己的安全屋,那个人的做派看起来像是他的室友,但又不止是室友。
十一月初,这场游戏就会彻底结束。
他为了好友而选择向麦芽威士忌妥协,终结明明是他所期待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情却并不如预想中轻松。
或许是因为麦芽威士忌这面挡箭牌的确好用,或许是他担心麦芽威士忌并不会遵守约定不对波本威士忌出手,或许是
诸伏景光闭上了眼睛。
他早就说过好友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也早就对此有所觉悟,只不过在类似事已至此的时刻,还是会感到一丝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