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影横窗。
鼓楼悠悠传来钟声之响,四更天了。
秋雁乏得厉害,眼皮差点抬不起,“咚”一声撞在黑漆柱子上。
就连廊檐下坐更守夜的白芷也唬了一跳。
羊角宫灯映照出白芷疲倦的眉眼,她提着宫灯缓缓走近。
“你若是困了就先回去,这儿我守着就行。”
四更天,寝殿迟迟不曾传出动静,白芷和秋雁不敢回屋歇息,倚靠在廊檐下守夜。
长夜漫漫,宫门口守夜的婆子亦是熬不住,偷偷打着盹。
殿内烛影婆娑,秋雁悄悄偏头往里张望,槅扇木门紧阖,不曾瞧出丁点动静。
她轻轻捶着膝盖,为宋令枝发愁。
“娘娘本就不胜酒力,陛下怎么还让娘娘吃醉蟹。”
那醉蟹虽好吃,可到底是添了酒的。
隔墙有耳,白芷眼疾手快捂住秋雁双唇“要死,谁让你乱议圣上的”
秋雁“唔唔”点头,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大胆想法,莫非圣上是故意的
好名正言顺揽着宋令枝回寝宫歇息。
天色将明之时,贵妃榻上的青纱帐慢终被人挽起。
宋令枝眼角的泪珠尚未干透,嗓子早就哭哑,一双柔荑轻悬在榻边,有气无力。
低声啜泣。
沈砚何时起身上朝宋令枝也不知,只浑浑噩噩一觉昏睡到晌午。
日上三竿,明枝宫终传来备水的消息。
白芷双手捧着盥漱之物,伺候宋令枝净面。
广袖蝉翼纱寝衣轻抬,本如凝脂白玉的手腕,此刻却落满指痕,似是曾被人用力握住一般。
白芷羞赧垂下眼,思及宋令枝昨夜吃醉,白芷轻声提醒“娘娘日后怕是不能吃醉蟹了。”
“醉蟹”二字,犹如鸣钟敲落在宋令枝耳旁。
耳尖滚烫,似染上胭脂。
昨夜沈砚那声笑犹在耳畔“枝枝知道怎么吃醉蟹吗先剥开蟹壳,然后再”
沈砚一点点,握着宋令枝的手腕,耐心教学。
面色坨红,似点了面靥。
宋令枝双手握住脸,欲盖弥彰。
“屋里有点闷。”她偏首往外望,“把窗子都开了罢,我好透透气。”
白芷自然不知“醉蟹”二字有何旁的意思,福身往下。
日光亮堂,顷刻落满整座寝殿。
遥遥的,听见宫门口有宫人的声音,似是在拦人。
“三公主,你不能进去,皇后娘娘还在梳妆。”
三公主眉眼愤懑,显然是不信“梳妆梳妆,今儿早上你都拦了我三回了,我就不信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宋姐姐才醒。定是你们这些刁奴欺上瞒下”
三公主喋喋不休,倏尔又怀疑是沈砚故意让宫人拦下自己的。
果然是用心险恶的卑鄙
小人。
她步履匆匆,转眼已经转过乌木长廊。
许是她是弗洛安的公主,宫人不敢动手阻拦,只好声好气哄着人。
影壁穿过,支摘窗半支着,日光洒落,宋令枝一身缂丝泥金镂空牡丹花镶边锦袍,她手上执织金薄纱菱扇,笑靥如花,似半妆美人。
三公主一时看怔了眼神,愣愣站在原地。
宫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声告罪“娘娘恕罪,奴婢拦不住三公主”
“不关你的事,下回三公主过来,也不必拦着。”宋令枝轻声,“下去罢。”
宫人长松口气,福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