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宋府。
五扇栅栏木门横亘在身后,廊檐下悬着两盏掐丝珐琅云蝠纹花篮式壁灯。
一众奴仆婆子手持戳灯,垂手侍立在身后。
临近年下,阖府上下彩灯高悬,金窗玉槛,香屑满地。
宋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颤巍巍站在门口,引颈翘盼。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亦是穿着藕荷色棉袄,眉开眼笑簇拥在宋老夫人身后。
寒风凛冽,呼啸的冷风自耳边掠过,宋老夫人穿着大红猩猩毡斗篷,踮脚朝外张望。
“可曾打发冬海去瞧瞧了,怎么这个时辰还不见人影”
宋瀚远仔细搀扶着宋老夫人,他声音缓缓“母亲莫担忧,半个时辰前就到城门口,怕是快到了。”
宋老夫人一颗心松下大半“那就好,那就好。”
思及宋令枝身旁还有一人,宋老夫人满腹思孙之情又化成浓浓的忧愁。
她双眉紧拢,一手轻拍宋瀚远的手背,宋老夫人声音沧桑。
“枝枝信上说,圣上也来了。”
宋老夫人愁容满面,“你说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虽说先帝昏庸,也常四处游山玩水,可沈砚来的是自己府上。
宋老夫人愁眉紧锁“府上的事可曾安排妥当了这可是大事,不能出错的。”
宋瀚远连连颔首“放心罢,儿子都交待下去了。府上留着的都是家生子,不会乱说。”
宋老夫人双眉不曾舒展半分,只一心挂念着宋令枝。
雪花渐渐,落雪无声。
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倏尔想起几记策辔之声。一人高骑白马,遥遥穿过长街而来。
却是宋瀚远身边的小厮冬海。
翻身跃马,冬海俯首半跪在台矶下首,双唇冻得发白,眉梢眼角却是难掩雀跃之色。
“回老夫人老爷,姑娘、姑娘到了”
空中遥遥传来檐铃晃动之声,入目所及,七宝香车穿过雪幕。
宋老夫人颤巍巍上前。
猩猩毡车帘挽起,沈砚一身玄色海水纹氅衣,面容冷峻,不苟言笑。
宋老夫人和宋瀚远忙下跪行礼。
尚未福身,一记怯生生的声音骤然在耳旁落下。
宋令枝越过沈砚,踩着脚凳跃下马车,直奔宋老夫人怀中而去。
眼中热泪盈眶“祖母,父亲。”
宋老夫人心疼挽着宋令枝的手,怎么也瞧不够。
到底是上了岁数,只一瞬,又立刻敛眸,恭敬朝沈砚福身。
“老身见过”
“不必多礼。”沈砚淡声,眉眼从容不迫,“如先前那般便可。”
沈砚此番南下,乃是隐姓埋名,并未张扬。
宋老夫人怔忪一瞬,而后恍然“严先生,屋里请。”
沈砚
上回留在宋府,便是以宋令枝教书先生的身份留下的。
闻得“先生”二字,宋令枝不知为何耳尖红了两三分。
鬓间挽着的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在风中晃动,侧目轻瞥,视线似有若无从沈砚脸上掠过。
那双黑眸淡漠平静,似怎么也起不了波澜。
可昨夜亦是在这样的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宋令枝咬着丝帕,差点哭断了气。
沈砚这人着实坏到骨子里,单单是用手
冷风彻骨,宋令枝一张小脸藏在雪帽之下,颊边泛起的红晕怎么也褪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