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满地,云影横窗。
府上噤若寒蝉,静悄无人低语。
宋令枝疾步提裙,越过影壁,她面上的从容淡定早就不见,只余满心的焦灼不安,心急如焚。
她心系贺鸣,也担心宋老夫人。
祖母年岁已高,前些日子差点撒手人寰,倘若今日让人冲撞了
宋令枝不敢往下想,娇弱纤瘦的身影穿过乌木长廊。
金丝藤红竹帘半卷,满地日光留在她身后。
转过月洞门,院中狼藉,数十个身着戎装的官兵凶神恶煞站在廊檐下,腰佩长刀,刀刃在光下泛着银亮光影。
瘆人可怖。
秋雁和白芷亦步亦趋跟在宋令枝身后,二人亦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淋漓。
瞧见眼前景象,当即吓得定在原地,颤巍巍往后退开两三步。
官兵眼尖,望见疾步赶来的宋令枝,当即拔刀警告。
“刑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身后是贺鸣的书房,槅扇木门大开,悠悠日光照落在房中。
书册诗集散落一地,案上的青鹤瓷九转顶炉摔在地上,碎片狼藉,和香饼混在一处,隐约还可瞧见青烟缭绕。
紫檀漆木箱子一箱接着一箱往外抬,贺鸣熬夜通宵纂修的国史手稿被丢在地上,无数脚印在上面踩过。
宋令枝两眼一黑,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刑部尚书大摇大摆从书房走出,满脸堆笑“状元郎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银子,府上竟连南海红珊瑚都有了,带走”
“我看谁敢”
一声娇柔女声自月洞门传来,刑部尚书怔怔往外望去。
当即有人凑近,低声与他道宋令枝的身份“大人,是贺少夫人。”
区区一个女流之辈,刑部尚书还不至于放在眼中,他下巴高扬,得意洋洋。
“什么少夫人,贺鸣编纂反诗,勾结旧太子一党谋逆造反”
宋令枝冷声“我夫君犯了何错是否无辜自有大理寺断案,大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私闯民宅,置大周律法于何地”
刑部尚书面露鄙夷之色,猖狂得意“私闯民宅”
他冷笑,“刑部办案,何时轮到一个女子说话了且如今圣上病重,我等当为圣上殚精竭虑,贺鸣为翰林院侍读学士,竟然勾结”
宋令枝疾言厉色“这和大人查抄的南海红珊瑚有何干系还有这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舞马衔杯提梁银壶这些乃我当日成亲的嫁妆,难不成大人想说,这是贺鸣收的贿赂”
宋令枝轻哂,“大人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我一纸诉状”
刑部尚书嚣张放肆“你一介女流,只怕连衙门开在何处都不知,竟还敢”
话犹未了,忽见廊檐下乌泱泱走来数十个金吾卫,为首的岳栩面容凛然,森严肃穆。
刑部尚书
笑着迎上去。
岳栩跟随沈砚多年,是皇帝身前的大红人。如今沈砚病重,唯有岳栩可以出入乾清宫。
往日巴结不到的人,此刻明晃晃出现在宋府。
刑部尚书笑得眼睛没了缝“什么样的风把岳统领都吹来了”
见岳栩盯着宋令枝看,刑部尚书赶忙推脱“下官今日是奉命前来查贺鸣一案,只是这女子着实可恶,竟然妨碍刑部查案,岳统领您瞧”
岳栩扬手“带走。”
刑部尚书猖獗放肆“都聋了吗,还不快将这”
一语未落,忽见个金吾卫齐刷刷上前,将自己五花大绑。
刑部尚书大惊“你们这是做什么,松开还不快给我松开大胆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竟然目无王法”
岳栩面无表情“刑部尚书玩忽职守”
刑部尚书大喊冤枉“污蔑你们这是污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满园哀嚎惨叫连连,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人,此刻却沦落成阶下囚。
宋令枝瞠目结舌。
岳栩命人将刑部尚书的嘴堵住,又朝宋令枝拱手“今日冒犯宋姑娘了。”
他转首侧目,立刻有金吾卫上前,将刑部尚书方才查抄的物什一一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