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潺潺,日光落了一地。
漆木茶案上供着各色茶具,茶炉子汩汩冒着热气,白雾氤氲。
水榭凉榻上,宋令枝坐在贺鸣身侧。
划桨久了,贺鸣双手都长着水泡,旧的好了,新的又来。
伤痕累累。
一张脸晒得通红,额角细密汗珠沁出,眼角亦垂挂着水珠。
宋令枝手执丝帕,细细为贺鸣拭去,又命白芷取来药箱。
棕褐粉末洒落在贺鸣手心,霎时如刀绞一般,贺鸣眉心一动。
“很疼吗”
宋令枝紧张仰眸,纤长眼睫似扑簌蝉翼,浅色眼眸落满担忧之色。
她还是做不来伺候人的活计。
宋令枝忧心忡忡,手中的药瓶搁下,“要不,我唤白芷来罢她做事向来细致。”
“不必。”
贺鸣眉眼温润,似上好的羊脂白玉,“我不喜旁人近身。”
宋令枝不明所以“可我也是”
贺鸣垂眸,似笑非笑望着宋令枝。
耳尖泛点绯红之色,宋令枝撇过眼睛,羞赧顺着耳尖蔓延至脖颈。
佯装淡定拿起案上的药瓶,手一抖,将近半瓶药粉全洒落在贺鸣掌心。
“对不住对不住”
宋令枝手忙脚乱,丝帕拂开的药粉飞扬在空中,如万蝶展翅。
呛得宋令枝连声咳嗽。
水榭兵荒马乱,而后是笑声连连。
杨柳垂金,树影参差。
宋令枝手腕上的五彩绳刺眼灼目,同贺鸣笑闹在一处。
沈砚站在阴影处,眼眸幽深晦暗,似乌云涌动的暗沉天幕。
他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握紧手中的青玉扳指。
岳栩垂手侍立,一身常袍,静静站在沈砚身后。
江岸人头攒动,百姓振臂高呼,人人眉开眼笑,唯有他们站在暗处。
光影一寸寸偏离,良久,长身玉立的一抹身影终于有了动静。
沈砚轻轻抬眸,目光从开始,便从未从宋令枝脸上移开。
“岳栩,朕待她还不好吗”
他还从未对旁人上过心。
岳栩低垂着脑袋,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寒而栗。
他大着胆子道“陛下,或许宋姑娘想要的是并非这种。”
宋令枝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举案齐眉,是琴瑟和鸣,是梁孟相敬。
沈砚转首,一双黑眸深沉,眉宇渐拢。手中的青玉扳指拨动,久久不曾言语。
他视线淡淡自岳栩脸上掠过。
岳栩脑袋埋得更低了。
水榭中,一场龙舟赛于明媚日光中步入尾声。
案上的狼藉早早让奴仆洒扫干净。
重新上了药,贺鸣手上不再如先前那
般难受,宋令枝招手,命白芷取来漆木攒盒。
她笑着道“祖母说你爱吃甜,也让人留了红豆蜜枣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