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檐铃晃悠,院落无声,隐约闻得淡淡的桂花香。
宫人挽手,走远些,才敢轻声语。
左右张望,宫人声音怯怯,手上提着羊角灯“姐姐等我,这一处悄无声息的,我看着都害怕。”
“胆小,这可是乾清宫,有何好怕的。”
“陛下有真龙护身,自然不怕,我不过就一个小丫鬟,自然怕了。难不成姐姐不怕那玩意”
她压低嗓子,“我听说那鬼火可厉害了,前儿还有人在街上瞧见了,还有人说是先皇”
话犹未了,当即被人剜了一眼,“你不要命了,连这都敢说。”
庭院深深,殿宇精致,四面木板镂空,镶嵌各色槅子,或供着美人瓢,或设官窑三足洗。
鎏金异兽纹铜炉燃着松柏之香,褥设芙蓉。
岳栩垂手侍立,余光在那高如山的竹简轻轻掠过,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大理寺折磨人自有一手,短短两日,那老道如沧桑十年,只剩一口气吊着。
竹简上写着,全是那老道的骂词。
沈砚漫不经心翻过,全是老生常谈的言语,无半点新意。
了然无趣。
沈砚又随意捡起一册,翻开,一目十行,草草掠过。
竹简“哗啦”一声,瞬间被丢弃在地上。
岳栩屈膝跪地,眼皮轻抬,无意瞥见竹简上“弑父”二字,当即垂下眼,不敢再多瞧一眼,深怕望见更多大逆不道之语。
他低身“陛下,这老道满口胡言乱语,何不”
“胡言乱语”
沈砚轻哂,漆黑眼眸低垂,蕴着化不开的嘲讽讥诮,“他说的不是实话吗”
“陛下”
岳栩惊呼,垂眼伏地叩首。
“慌什么。”沈砚不以为然,指尖捻过腕间的沉香木珠,“民间不是都说,朕弑父杀君,天理难容。就连朕的好父皇,死后还不肯托生,夜夜在京中游荡,时刻等着取朕的性命。”
双手撑在紫檀嵌玉理石,沈砚一字字,声音轻轻,似轻描淡写。
岳栩心惊胆战“陛下,鬼火在京中游荡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这两日属下已命金吾卫加强防守,想来不日就能将那歹人捉拿归案。”
岳栩双眉紧皱,心中疑虑重重。也不知
是那背后人听到风声,这两日倒是在家躲着,京城中连着两夜太平无事。
沈砚指骨在案沿上轻敲“朕记得小时候,京中也曾有鬼火出没。”
不过是些小人装神弄鬼,只是先帝贪生怕死,故而在各地招揽能人异士。玄静真人当初就是靠着收伏鬼火,得到先帝的赏识重用。
不过自导自演的诡术罢了,也就先帝愚昧无知,才会深信不疑。
沉香木珠在沈砚指尖轻转,他轻笑,“这么多年过去,倒是半点长进也无,着实无趣得很。”
岳栩心中震撼,骇然“陛下,那玄静真人早就气尽身亡,师门一脉也”
声音戛然而止。
岳栩后知后觉,地牢关着的那老道也自称是玄静真人的徒弟,他深觉不可思议“这不可能,当初是属下亲自看着他们咽气的,总不可能这世上真有还魂之术。”
他抱拳,“属下这就带人去搜那老道的住处。”
若是京中鬼火真是那老道的手笔,那他定和玄静真人脱不了干系。
当年玄静真人师徒被灭门,或许还有隐情。
岳栩躬身退下,槅扇木门推开又合上。
月光细细长长的一道,洒落在窗前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