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心口如鼓点敲打,惴惴不安,被指尖扼着的下颌隐隐作痛。
沈砚垂首端详,不曾多语,只无声打量着人。
雨水冲刷着台矶,蓦地,身后传来宫人的福身行礼。
宋令枝往前望,竟是太子沈昭下了软轿。
她身影陡然一僵。
宫人挽起明黄轿帘,恭敬扶着沈昭下了轿子。许是身上欠安,沈昭身影孱弱,落在雨幕中,越发摇摇欲坠。
薄唇白得吓人,仰头瞧见檐下的沈砚,沈昭挽起唇角,眉眼温润如玉“三弟,可也是来看母后的”
沈昭笑笑,转而望向沈砚身侧的宋令枝。
那一回生鱼片的阴影尚在,宋令枝瞧见沈昭,保不齐会记起那日被强塞生鱼片的噩梦。
恶寒的生腥味好似又一次在唇齿间蔓延,宋令枝福身,匆匆行过一礼,规规矩矩退至沈砚身后。
指尖轻颤,她连沈昭一眼也不敢多瞧。
娇小的妃色身影几近藏在沈砚锦袍之后,沈昭只觉莫名其妙,他还从未被人这般忽视过。
宋令枝待他,像是避如蛇蝎猛兽,和上回的泰然自若截然不同。
沈昭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望向沈砚“宋姑娘这是”
沈砚轻声弯唇,青玉扳指握在指间,无声转动。
宋令枝就站在自己身后,单薄身影似弱柳扶风,紧贴着沈砚的袍衫,瑟瑟发抖犹如鹌鹑。
鬓间的金镶玉红珊瑚点翠玉簪轻晃,似是感觉到落在头顶上方的视线,宋令枝侧目,宛若秋眸的一双杏眼惶恐不安。
她又贴着沈砚走近半步“殿下。”
声音怯怯,低不可闻。
沈砚垂眸,并未如上回那样,当着沈昭的面强硬揽宋令枝入怀,只任由她惴惴不安攥着自己的衣袂。
沈砚轻描淡写“枝枝怕生。”
沈昭皱眉,目光狐疑在沈砚和宋令枝脸上打转。
沈砚轻声“皇兄还有事若无事,臣弟先告辞了。”
雨幕清寒,空中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沈昭赶着去见皇后,未同沈砚多言,匆匆压下心底疑虑,转而往坤宁宫走去。
一众宫人浩浩荡荡,随着那抹明黄色身影消失在乌木长廊。
脚步声渐行渐远,笼在心中的压迫稍减,宋令枝仰首,猝不及防撞入沈砚一双幽深眸子。
指尖松开沈砚衣袂,宋令枝往后退开半步,畏惧从未离开半分“殿下,我”
沈砚面色淡然,揽过她腰肢步入软轿“走罢。”
雨接连下了半日。
白芷和秋雁都是第一回陪着宋令枝入宫,自是战战兢兢,不肯多看一眼行错一步,深怕为自家主子招惹祸事。
青石甬路,夜雨潇潇。
白芷撑着油纸伞,为宋令枝遮风挡雨。
前方亦有一名宫人引路,她躬身,往后退开半步“姑娘,皇后娘娘就在前方的亭台等您,姑娘从这转过,直走便是了。”
宋令枝不动声色,掩唇轻咳两三声“直走便能瞧见吗”
宫人福身应“是”,嘴上笑盈盈“姑娘快去罢,皇后娘娘寻你,是为和姑娘说些梯己话,故而才没让三殿下一起。”
她笑笑,“皇后娘娘仁厚慈心,姑娘且放宽心,快去便是了。”
宋令枝颔首,微屈膝“劳烦这位姐姐带路。”
宫人粲然一笑“不过是奴婢的份内事罢了,姑娘还是快去罢,莫让皇后娘娘空等。奴婢还有事,就不随姑娘一起了
。”
白芷匆忙喊住人,声音匆匆穿过雨幕,却并未留住宫人的脚步。
白芷气得直跺脚,小声嘀咕抱怨“这什么人啊,夜黑风高的,把人丢在这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