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潺潺,无边的江水自四面八方涌来,寒意侵肌入骨,彻骨的冷意笼着宋令枝。
“我们枝枝最是怕冷了,快快,再添一个铜脚炉来。”
意识恍惚,满腔心思晃晃悠悠,宋令枝好似望见了祖母。
屏开金凤,褥设芙蓉。
祖母搂着自己,一面让人拿了滚滚的热茶来,一面又将自己双手捂在心口。
祖母慈眉善目,笑得温和“若还觉得冷,就让他们拿手炉来。”
一众奴仆瞧见,都捂嘴笑道“老夫人,这屋里已多了八个火盆,可不能再添了。”
三足象鼻鎏金珐琅香炉燃着松柏香,满屋花香氤氲,暖气融融。
屋里热得很,素日含苞待放的水仙,也悄悄崭露笑颜。
宋老夫人环顾四周,果真地上脚凳,都多了数个暖脚炉。寒冬腊月,还有丫鬟悄声拿丝帕拭汗。
宋老夫人笑笑,仍是不甘心“我记得厨房煨着野鸭汤,打发人取了来,让我们枝枝暖暖身子。可怜见的,这一路走来,也不知吹了多少冷风。”
闲云阁和临月阁算不上紧挨,却也只隔了数千步,且夜里风大,宋令枝向来是着人抬轿的。
也就宋老夫人偏心,处处都紧着宋令枝,只怕她受委屈。
而如今
森寒的江水一点点漫向自己口鼻,四肢的力气早就用尽,宋令枝身子僵直,说不出是冷的还是麻的。
气息渐弱,眼皮沉重。
手臂艰难抬起,好容易冲破水面,又一次被浪涌卷过。
精疲力尽,气尽终绝。
宋令枝缓缓垂下手,任由身子下坠。
她彻底没了意识。
丝竹悦耳,江边笑声不绝于耳,倏地礼花飞天,香屑满地。
水面汩汩,涟漪不再,那一抹杨妃色的身影终消失在江水之中。
岳栩站在沈砚身后,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主子”
潺潺江水映着月白影子,夜空明月高悬,徐徐银辉轻洒落在沈砚袍衫之上。
那双如墨眸子和夜色融在一处。
少顷,沈砚缓缓收回落在江面上的目光。
月影横斜,乌皮六合靴旁立着一盏小小的天灯,烛光摇曳,是方才宋令枝留下的。
沈砚垂眸,烛光淡淡,映在他眼瞳之中。
天灯之上,是宋令枝留下的祈福
平安喜乐,顺遂无虞。
天灯乘风而起,烛光摇曳婆娑。倏然一记冷风拂过,天灯颤巍巍,随风掉落至江中。
烛火顷刻熄灭。
青纱糊的灯罩沾上水,墨迹糊了大半,再也辨不得上方的字。
画舫之上,秋雁拉着白芷,眉眼间雀跃尽显“快看那边,这么好看的焰火,姑娘竟不曾看到,真真可惜了。”
白芷莞尔一笑“姑娘在甲板上定也能看见的。”
透过楹花窗子往下望,黑夜茫茫,水天一色。
除了满江江水,哪里还望得见其他
白芷失望收回视线,余光瞥见案几上的小手炉,白芷弯眼轻笑“瞧我,竟连这都忘了。”
只记得给宋令枝送披风,却忘了捎带上手炉。
秋雁疑惑“姑娘不是说很快回来吗,你如今送去,兴许姑娘早不在甲板上了。”
“那也该我们在身边伺候才是,姑娘身边没人,我这心总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发生。”
秋雁抿唇笑“姐姐多虑了,这画舫上下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再怎样,他们也不敢拿自个性命开玩笑。”
白芷不理会,只抱着小手炉往甲板上走。恰逢一小丫鬟也从那一处回来,白芷赶忙喊住人“可曾看见姑娘了”
小丫鬟一头雾水,摇头“哪有什么姑娘,才刚我看见那案几上的香炉青烟燃尽,想来姑娘早回房了白芷姐姐,白芷姐姐”
“可曾看见姑娘了”
“不曾。”
“姑娘在不在这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