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银霜满地。
一众奴仆婆子拥着宋老夫人出了临月阁。
宋令枝不能起身相送,只让秋雁代自己。
雪色茫茫,倏然视野之中闯过一道天青色身影。
那人跑得极快,寒风掠过他衣袍,轻轻荡开一角。
宋老夫人皱眉,扶着柳妈妈的手道“刚刚那人是谁,这般鲁莽。”
柳妈妈踮脚眺望“看背影,应是姑娘身边伺候的魏子渊。”
雪珠子簇簇,落满肩头。
穿过游廊,越过影壁,魏子渊跑得极快,待奔至暖阁前,魏子渊耳根子早冻得通红,他双手揉搓,后知后觉自己将氅衣落在了账房。
屋内的秋雁闻得动静,出门瞧一眼,险些被魏子渊一身的狼狈吓一跳。
“你这是从哪来的,这么冷的天,你就这般出门了”
魏子渊低头不语,径自越过秋雁进屋。
身上冷,他只敢站在毡帘前,遥遥望着窗下的宋令枝。
宋令枝好奇转首“怎的回来了”
这个时辰,魏子渊该在账房才是。
魏子渊不言,只一瞬不瞬盯着宋令枝的手背瞧。
厚厚的一层药膏抹着,触目惊心。
魏子渊眼圈泛红,眼眸低垂,一言不发。
秋雁掀帘进屋,瞧见他柱子似的杵在门口,推着人上前“你站这作甚”
见魏子渊望着宋令枝手背,秋雁压低声“热茶不小心洒了”
魏子渊皱眉怎么洒的
他明明记得,宋令枝今日去了书院念书。
秋雁“姑娘不小心打翻了茶盘,当时屋里就严公子和白芷姐姐”
魏子渊眼眸睁大严公子怎么会在
秋雁了然“你还不知道罢,严公子就是姑娘的新夫子”
话犹未了,猩猩毡帘被人挽起,白芷踱步进屋,眼周尚有未干的泪珠。
秋雁忧心忡忡,抬手帮忙拭泪,她低声“老夫人可曾说你什么了”
白芷笑着摇头,强颜欢笑“老夫人为人宽厚,怎会说我什么,不过是让我尽心伺候罢了。还说姑娘这几日不便出门,让收拾书房出来,好让严公子每日”
宋令枝瞪圆双目“他来做什么”
白芷轻声“严公子说,他每日到临月阁教姑娘文章,让老夫人不必挂念,教书这事他既然已应允姑娘、姑娘你去哪好歹披身鹤氅再走”
绵绵细雪洒满小路,宋令枝提裙穿过游廊,幸而沈砚并未走远。
闻得身后宋令枝的声音,沈砚疑惑转身。
院中,青绉油纸伞缓缓抬起,最先入目的,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沈砚脸上无多余的表情,只淡然望向廊檐下的宋令枝。
少女一身藕荷色锦袄,许是方才跑得急促,宋令枝气息未稳,左手起了一圈烫泡,她着急“等等”
雪珠子从天而降,无声飘落在二人中间。
眼前忽的恍惚,沈砚双眉稍拢,眼前的一幕好似见过。
彼时也是满天大雪,宋令枝云堆翠髻,一手提着漆木攒盒,受伤的手背藏在身后。
单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婢女撑伞站在宋令枝身侧,为她不值“这都几时了,殿下还没议完事。主子,我们还是回去罢,您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这天冷,您的手还伤着”
话音未落,眼前的槅扇木门忽的被人推开,一人眉目清冷,自书房走出。
宋令枝眉眼弯弯,笑着迎上去,暗花细丝褶缎裙曳地“殿下,这是我熬的梅花乳鸽汤”
只可惜那人并未朝她投去一眼。
银霜笼在男子肩上,沈砚面无表情,径自从宋令枝面前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