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到底那也只是骗。
远处还有未完全衰败的白色桐花,在幽深长廊滚落,苟延残喘。
扶清向来如古镜般沉静的心,缓慢出现一丝隐隐的裂缝,她的声音莫名变得低哑,“小九,我想补偿你,我并不想要你死”
“别开玩笑,你就当我死了不好吗”殷九弱哈哈大笑,唇角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让她分不清是受伤的脏腑在流血,还是风雪割裂她的喉咙。
扶清要补偿她,是在怜悯她吧,怜悯一个被困囹圄的废人。
骗子要补偿傻子
怎么补偿,用什么补偿
那些曾经快乐幸福的时光,那些萦绕身侧卧的友情爱情。
这个人一针一线为她缝制衣衫,怜她孤寂,教她修炼,忧她寒暑。
那么多的好,在最高昂的时候,戛然而止,化为刺向她的剑。
“你以为是炽霜剑刺穿我的心脏吗”
“不是啊,不是啊,是你对我的好,是你说要和我成亲,是你说喜欢我。是我贪恋的爱与温存,将我万箭穿心。”
“都是我太贪心啊,竟信了有人会爱我的谎。”
“你现在说要试着爱我,我承受不起啊,”殷九弱无力支撑身体,摔倒在积雪里,鲜血落地像盛开的业火红莲,“我哪里有资格得到长梵道尊的垂怜。”
她哀叹出声,长袖掩涕,“我已经没有那般的妄想了。”
这一刻,殷九弱仿佛无法理喻的疯子,在寂凉的雪地里,如绝世的戏子般大哭大笑,语无伦次癫狂大笑。
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与现实,身体内外血流不止,最深的心里伤痕累累。
用来绾发的竹钗掉落于雪地,扶清那双清澈淡漠的眸子,染上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将雪白法袍给殷九弱披上。
一时,竟忘了用灵力替殷九弱疗伤,只能怔怔地跪着,法衣垂落如莲花。
忽然间,不断咳嗽和颤抖的身体顿住了,殷九弱挥开扶清的衣袍,艰难狼狈地爬回轮椅上。
她擦干泪痕与血迹,像一尊自己把自己拼好的琉璃娃娃。
“让长梵道尊见笑了,恕我与你正魔不两立,连情绪控制也比不过你,”她纤长浓密的眼睫湿漉漉的,纯黑的眼眸却空洞平静像是荒漠。
“小九,不是的,我不知道你心中竟有那样多的执念,”扶清声线失了清透平稳,反倒艰涩坎坷,她竭力压抑着体内暴动的灵力,殊不知身周细雪早已凝成寒霜。
“没关系,你是道尊,你心怀天下,清静无为,神圣悲悯,我不怪你,”殷九弱勾着苍白又血红的唇,笑得怪异,“道尊想与我一同看河灯在下乐意奉陪,只要你开心就好。”
扶清半跪在雪地里,仰头望向殷九弱,墨黑的长发略微凌乱,衣襟半开肌肤如玉。
她红唇微张,颦眉难耐的模样,像是在乞求什么,又像是在拼命忍耐。
“小九,你怎么了为何要这样说话,你不是说过想看雪做的花灯,现在我们可以先去看河灯”
殷九弱疲倦地阖眼,打断了扶清的话,“没什么,我很开心和你去看河灯,才会这么说话啊。”
说完话,她自己莫名地笑了起来,原来骗人也没那么难嘛。
怪不得除了扶清,沧澜宗的这一批人都这么喜欢骗人。
不走心的话随便说就是了,开不开心,愿不愿意只有自己知道。
“小九,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河灯”扶清握紧殷九弱的手,茫然失措,她不懂殷九弱这是怎么了。
为何会突然愿意与自己出游,她并不清楚,但内心却有喜悦如丝线般蔓延。
“当然啊,我很开心,”殷九弱垂着眼睛回答。
扶清怎么会懂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看的是花灯吗
花灯是雪做的,还是火做的,真的重要吗
她不过求一个真心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