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姒象重在山阴氏威望极重,且会稽濒临南蛮,远离中土诸国,其荒芜偏僻自不必说,礼仪制度亦不严谨。
尤其是会稽这等偏远地域,对某些功绩极大、势力极强的氏族首领,也会被部属冠以‘君’号,以此彰显功业。
这就是山阴氏众人将姒象重称之为‘君’,而对姒伯阳被称‘首’的缘故。二者威望相差何其悬殊,岂能等同视之。
姒伯阳沉默了一下,道:“伯阳,愿闻其详,”
孔霍侯正襟危坐在客座上,拱手道:“姒首容禀,先君逝世,是为当今山阴第一大事,新旧交替,姒首承继。”
“然,先君有大功于山阴,是我山阴英雄,先君罹难,于我山阴氏不吝地裂山崩,折脊梁之柱,痛煞山阴诸民。”
孔霍侯道:“故此,正值先君英灵未远,为悼先君之灵长眠,霍侯请命,用‘健奴’五百血祭,殉于先君墓前。”
“人殉?”
姒伯阳眉间一跳,五百条人命在孔霍侯口中,春秋笔法一笔带过,让他对孔霍侯‘仁厚’,有了另一面的了解。
他心绪翻转,问道:“先君爱民,德行昭彰,为山阴氏上下皆知,今若是殉五百健奴入葬,是否有伤先君之德?”
这五百条人命取决于姒伯阳一念,哪怕他并无妇人之仁,可是用五百健奴生殉姒象重,还是让他心底有些迟疑。
姒伯阳很清楚一个道理,山阴氏想要发展,就不能空耗人力、物力。便是看似卑微的奴隶,也要做到物尽其用。
以姒伯阳的所知,山阴氏虽圈奴万余。但抛除大半妇孺老弱之外,仍能被称为‘健奴’的,却不足三千人。
让五百‘健奴’为姒象重殉葬,在姒伯阳心里是极大的浪费。这五百‘健奴’能为山阴氏,创造更大的价值。
孔霍侯面上平静,回道:“姒首,此‘仪礼’之制,其生也容,其死也哀,以先君功业,只殉五百健奴,已是节俭!”
“只会稽一带,有鄮、乌伤、诸暨、余暨、太末、上虞、有剡、余姚等诸氏,每逢新旧交替,动辄千人生殉。”
“而先君入葬,只生殉五百人,已是再三节俭。若是再减‘仪礼’规格,只怕会招惹非议,乃至友邻们的小觑。”
姒伯阳颔首点头,道:“所以,这五百‘健奴’,是非殉不可了?”
孔霍侯面上带笑,道:“姒首应知,‘仪礼’之重。有怜悯心,非是坏事,可怜悯之余,也实是不得不为之啊!”
姒伯阳道:“先生之言,发人深省。生殉五百‘健奴’,我虽有不忍,但大局为重。”
对于人殉之事,姒伯阳本就没有回绝余地。虽然人殉太不人道,可是山海大荒人族,自古就是野蛮与文明同存。
就是享有圣德,照彻古今的上古人王们,虽有开拓人道文明的大功业,但其生前身后,也免不得让生殉入葬。
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仪礼’,历代人王天子都按此礼,以期魂入冥土之后,依然能率阴师阴兵,再开一朝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