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看到一个个仆从忙碌,家丁、丫鬟、婆子、车夫……一应俱全,俨然是大户人家的配置。
只是稍显奇怪的是,这些人表情神态都格外冷漠,仿佛没有表情,也没有交流。
且身上的衣服格外干净,纤尘不染,色彩艳丽,但裸露于外的肌肤却格外苍白。
斗篷人熟视无睹,一直走到了中庭花园,管家止步,指着前方一座凉亭道:
“夫人等候已久,你且去吧。”
“阿弥陀佛。”
披着斗篷的采花僧人行礼,旋即走向凉亭。
那凉亭略显古旧,周围一片池塘中荷叶正盛,四根木柱撑起的琉璃瓦反射阳光。
亭内石桌上摆放瓜果茶饮,两侧分别坐着两道人影。
其一,乃是一名头戴白绫,身披素衣,披麻戴孝的女子,年纪约莫三十余,下颌稍尖,云鬓规整,眼寒如秋水。
此刻,正捏着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而在她对面,与之对弈的,则是一个穿着灰扑扑宽大道袍的清矍老者。
若是季平安在此处,必然一眼认出,其正是前些日子,从余杭南方山脉逃出一命的“人世间”成员。
搬山道人!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真真好雅兴,不似小僧逃窜如丧家之犬。”采花僧人叹息一声。
放下棋子的素衣女子转过头,冷冷一笑:
“丧家之犬,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嘲弄意味明显,似乎对其颇为不屑。
采花僧人笑道:
“卫夫人言辞果真如信中那般犀利,名不虚传。”
搬山老道见二人针锋相对,笑呵呵打圆场:
“值此年岁,我等古人合该互帮互助。大师,禅院那边事情如何?看来是有结果了。”
采花僧人走入凉亭,在凳子上坐下,这才说道:
“有惊无险,那星官此刻想必已然寻到了我刻意留下的痕迹,再过不久,便会赶往钱塘城内寻找。”
他的语气之中,不乏得意:
“不过,对方此来可不只一人,而是三个。的确如你描述一般,有一对少男少女,但还多了个斩妖司首,唤作夜红翎的,据说乃是坐井修士,你确定以你如今的状态,能搞得定?”
夜红翎?
搬山道人眉头微皱,又徐徐舒展,道:
“不意外。此武夫到来同样在贫道计算之内,虽名为坐井,然终归只是现世武夫,稚嫩得很,到时候只要寻找机会,将其调走片刻即可,以贫道与卫夫人,再加上大师你,解决两个破九,毫不困难。”
说着,他眼神有些发狠:
“这一次,可不会再有石猿破阵而来了,贫道定要报其毁我法身,夺我法器之仇!”
采花僧人没吭声。
作为人世间的一员,在此前宝库未曾开启前,搬山道人就与火居冰魄,一起拜访过他。
只是没人想到,原本周密的计划最后却被季平安破坏,两人身死,只剩下搬山道人侥幸逃脱。
之后,老道士便赶往了云林禅院上方的小庙,与采花僧人叮嘱。
说接下来可能有人来禅院调查,若是有如他描述的星官与少女道士,不必与之力敌,可留下一些痕迹,将其引到禅院后面的县城中来。
采花僧人起初并不在意,但没想到没过几日,竟当真给老道士说中了。
他沉吟了下,好奇问道:
“你为何猜到,对方会赶来?”
搬山道人闻言,抬手捻着自己颌下胡须,眼神精明:
“就因为对方背后很可能是钦天监与道门,而这帮人正在搜寻我们这些古人。”
是的!
在逃离后,搬山老道仔细思考,总结“乾元宝库”事件中,自己为何会输。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中计了。在那场战斗中,他根据季平安等人术法的特点,判断出这一队人马由星官、道士和武夫组成。
且颇为年轻。
基于合情合理的推断,他觉得,必然是早在火居和冰魄杀死商队时,自己一行人其实就已经落入了钦天监眼中。
之后,余杭城内的“今人”势力,通过调查和推理,提早察觉出了他真实的意图。
所以故意将计就计,斩妖司、三清观等地的高手假装不动,好让他疏忽大意,但却暗中调遣三股势力门下精英弟子,组成了一支小队,发动奇袭……
这也能解释,为何对方出现的那般巧合。
以及宝库中石猿的异常——因为城中势力早暗中做了布置。
一切都说得通了!
如果季平安知道搬山道人的脑补,大概会给他点个赞。
不过,搬山道人也并没有完全猜错,起码对季平安和俞渔“天才弟子”的身份,判断是对的。
“不过对方布局虽周密,但怎奈何棋差一招,终究没算到贫道的底牌,故而,虽损失了一具法身,却也成功逃了出来。”
搬山道人说道:
“而既然余杭城中的修行势力,在联手寻找我们,那么你在云林禅院搞的鬼,或早或晚,必然被其发现。但又因佛门这层保护罩,余杭的那些大势力无法直接上门,那就很可能故技重施,派那一支精锐弟子来打探。”
采花僧人啧啧称奇:
“所以,你才叫我小心,并将其引到城中?想要报仇?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搬山道人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只要大师配合即可。”
顿了顿,他又看向凉亭对面,披麻戴孝的素衣女子:
“当然,到时候,也还需要夫人出手相助。”
顿了顿,他若有深意地补充道:
“相信夫人对炮制一名天才星官,会很感兴趣。”
星官……卫夫人神态冰冷,对这一僧一道的谋划毫无兴趣,但此刻听到这个词,眼底仇恨之火烈烈。
“啪!”
素衣女子手中棋子生生裂开,朝两侧飚射,打在湖中荷叶上,洞穿出孔洞。
亭外大群仆从战战兢兢。
卫夫人冷笑一声:
“那星官交给我,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
雷音塔下,伴随结界波动,季平安一行从“山顶小庙”中返回。
甫一走出,便看到了等在外头的,身材魁梧的护院头陀:
“住持,如何了?”
一弘法师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而是问道:
“之前让你调查的,昨晚庙中僧人们去向,可否核验过?”
大护院颔首,逐一将调查结果复述,并无僧人离开。
等他说完,一弘法师转身,看向季平安:“司辰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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