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国师”这四个字,远比朝廷更有份量。
这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何事喧哗?”
刷——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从侧方院落中,大踏步走来一名身材格外魁梧的武僧,其穿着杏黄色的武僧袍,露出半条臂膀,古铜色肌肉线条优美,宛若铜汁浇铸。
方脸粗眉,不怒自威。
而身为修行者,三人敏锐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威胁。
“大护院。”以知客僧为首的几名沙弥忙行礼,解释原委。
而听到“大护院”这个称呼,三人心中明镜般,想起了云林禅院的第二号人物,也是这座寺庙的“武力担当”。
因一弘法钻研佛法,所以明面上禅院最强的,便是出身“罗汉堂”的大护院。
同样考虑到为免朝廷忌惮,历来大护院都只有破九圆满境界,在佛门体系中,走的并非“法”系,而是“武僧”体系。
这会,大护院听完事情见过,浓密如刷的眉头皱紧,看向夜红翎,道:
“夜司首,若我没记错,按照大周朝廷与南唐的约定,云林禅院内,并不归属贵国管辖。”
女武夫一时语塞。
大护院又扭头,目光投向女武夫身旁的年轻男女,目光扫过俞渔时,几乎没有停留——凸出一个不重视。
等看到季平安,迟疑道:“这位是……”
季平安看了眼面带求助的女武夫,知道是自己搬出身份的时候了,闻言从怀中摸出司辰令牌:
“钦天监木院司辰,季平安。”
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前庭之内,因听到争吵而赶来看热闹的一众僧人不约而同,露出诧异的神色,旋即窃窃私语。
季平安!
这下,连此前神色倨傲,一副“宰相门前七品官”模样的知客僧,都收敛了傲慢。
这种变化是如此的清晰,好似这一个小小的“司辰”,竟比堂堂斩妖司首座,坐井境强者都更尊贵一般。
魁梧威严,极具压迫力的大护院也正色了几分,那冷淡的面容上,竟浮现出些许敬意:
“原来是传言中,钦天监新晋的天才星官,大周国师的关门弟子。失敬。”
以佛门的势力,在大周境内虽触角薄弱,但对一些重要情报的掌握,还是很及时的。
神都大赏中,声名鹊起的星官当属此列。
没想到……活了上千年,终究沦落到自己“蹭”自己的光环的地步了……季平安心中吐槽。
很清楚,这群僧人的态度转变,并非因为他的“天才”,或者在神都大赏取得魁首的成就。
而是“国师弟子”这个身份。
虽然听起来很讽刺,但事实就是:
截至目前,在大周版图之外,已故的“国师”的名头,仍旧远比大周朝廷大!
昔年帝国定鼎,处于战力巅峰期的国师南下唐国,北上蛮族,西访妖国,东赴东海。
凭一己之力,打服了周遭各大势力。
这一历史事件,在大周子民们眼中,只是一件足以自傲的事迹。
但在包括南唐在内的其他国度眼中,则留下了一个令人敬畏的庞大“阴影”。
这个阴影是如此牢固,足足压的唐国四百年不敢动弹,笼罩了一代代子民头顶的天空。
而因人生来慕强,这种压迫,又渐渐成为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尊敬。
以至于,饶是国师仙逝十几年后,其形象仍旧在佛门弟子中,有着极大的分量——
即便是神都的“雪庭大师”,与槐院张夫子叙旧时,也还遗憾当年未能一睹国师尊颜。
可见一斑!
连带着,对钦天监这个势力,也相对更尊敬。
反而是大周境内,无论朝廷还是其余四大门派,在国师离世后,对钦天监的敬畏迅速削减。
这时候,目睹禅院众僧的态度变化,立在旁边吃瓜看戏的俞渔嘴角直抽抽,哼了一声,撇开头不说话了。
夜红翎露出羡慕的眼神。
“头陀客气了。”季平安微笑回礼。
在佛门体系中,走“武僧”一道的破九修士,皆可称之为“头陀”,是一种类似于“大师”的敬称。
季平安说道:
“按理说,斩妖司的确无权管辖禅院,但因一桩案子涉及余杭百姓,还望能通融些许。”
“这……”大护院面露迟疑,沉吟片刻,他叹气道:
“既是钦天监贵客开口,又涉及百姓,按理说,我佛门并非不通情理,但一弘法师近来的确在闭门修行,非是托词。”
季平安疑惑道:“哦?”
大护院解释道:
“司辰该知晓,一弘法师师承‘净光菩萨’,昔年菩萨曾传下半句佛偈,要后世弟子参悟,一弘法师参禅半生,始终不得要领,每年都要抽出一段时间,闭门精研佛法以参悟,而期间为防琐事破了‘空明菩萨境’,故而非极要紧之事,外人不得打扰。”
空明菩萨境,是佛门参禅时进入的一种极深度的冥想状态。
同样,也是一种快速恢复灵素与伤势的术法。
闻言,夜红翎面露失望,若真是如此,那她们此行只怕要无功而返。
见不到住持,那纵使将案子说给大护院,其也做不得主,更难予以配合。
俞渔也闷不吭声,知道若季平安的面子都不给,她这个佛门死对头的面子更不值钱。
“既然如此,那是我们叨扰了。”
夜红翎挤出笑容,准备抱拳拱手离去。
然而失望至极的她却没注意到,在听到大护院的话语后,季平安脸上浮现出的古怪神色。
“只是这样?”季平安忽然问。
众人一愣。
季平安见他们不解,微笑道:
“一弘法师,只是因为那半句佛偈而苦思冥想?”
大护院略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
“司辰修星官体系,或对我佛门不甚了解,须知佛法深奥无边,直指大道,非是半句佛偈这般轻巧,而是背后的……”
“可有纸笔?”季平安打断他。
说完,他瞥见前殿庭院中,香客书写祈福语句的桌案,径直走了过去,抽出一张纸,提笔刷刷刷写了几个字。
旋即将其折起,递给大护院:
“劳烦将此贴呈送一弘法师一观,就说,可解他愁绪。”
“这……”
众僧再次茫然,本想拒绝,但耐不住国师弟子的身份,大护院犹豫许久,似乎觉得只是递一张纸,不算很严重的打扰,勉为其难道:
“好吧,只此一次,若非司辰开口,定不会破例,不过一弘法师闭关期间绝不会外出,这是数十年风雨无阻的铁律,各位还是不要抱有期待。”
说完,他将纸条递给知客僧,命其送去。
知客僧欲言又止,心中委实不愿意。
心想区区一个星官,对佛法一窍不通,竟豪言可解法师愁绪,实在可笑。
若非出身钦天监,传言中乃国师弟子,哪里需要这般尊敬?
但终究拗不过,只好闷闷不乐转身,朝禅院深处走去。
……
……
禅院后殿,一座清静的禅房内。
一弘法师一袭白色僧袍,盘膝端坐于竹席之上。
身周铺开一本本佛经,却并不观看,只是专心打坐冥想。
左手盘着一条紫檀珠串,右手轻轻敲击木鱼,发出“咚咚咚”有节奏的声响。
其只看外表,年约五十,但真实年龄更大些,略显清瘦,容貌颇为英俊,有一股子“儒僧”的气质。
而在他面前,墙壁上则悬挂着半句偈语: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咚咚咚……咚。”
一弘法师手中的木鱼停下,珠串也不再转动。
他撑开双眼,从空明菩萨境中脱离,望着墙壁上那八个字,眼神中透出无尽的茫然。
这八字偈语,乃是“净光菩萨”临终前,传给门下弟子参悟,其中还有个典故,只有极少数人知晓。
即:这八字并非净光菩萨所创,而是大周国师的手笔。
昔年,大周国师巅峰时赶往南唐,在佛门总坛做客,与佛主讨论大道,吸引来整个佛门的强者围观。
当时年纪尚且不大,也尚未成为“菩萨”的净光法师同样前往。
却并无资格进入大殿倾听,只与其余僧人在佛寺外枯等。
国师与佛主论道持续了七天七夜,守在外头的僧人们也散了又来,净光却一步未曾离开,渴了喝溪水,饿了啃生饼。
终于,论道结束,大周国师负手,宽衣大袖飘然走出,佛寺(本章未完,请翻页)
记住手机版网址:m.bqgw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