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一笑:
“小小虚名,不足挂齿。敢问兄台来历?”
裴钱本想报出自己在青云榜上的排名装逼,但眼瞅着对方更强,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乃余杭裴氏族人,这是我的两名同伴。”
陆青客气道:
“竟是裴氏之人,还请入庙歇息,稍后我师父会为诸位讲武,若不嫌弃,可旁听一二。”
裴氏族人众多,对方也没太意外。
至于季平安与俞渔,他虽觉得二人气度不差,但听得只是裴氏族人的同伴,大抵猜出是护卫之类,便也没多想。
陈宗师讲武?
裴钱大为惊讶,难掩激动,没想到运气这样好,竟然还能捡到这便宜。
要知道,武道宗师讲武,类比道门高人讲道,都是难得的机遇。
季平安却是略感诧异,觉得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略一回想宋清廉提供的“情报”中,有关于“新旧”之争的消息,他隐隐有了猜测。
三人下马,将马匹在门口拴住,这才跟随短衫青年往里走,视野先是一暗,然后亮起火光,果然发现破庙正殿中,散落数十人。
各自分散,有小门派,也有独行侠,大多是标准的武夫打扮。
此刻围绕着殿内一团篝火,或攀谈,或用饭,或打坐,看到有人进来,不禁投来好奇而警惕的视线。
“这么多人……”裴钱吓了一跳,顿时怂了半边。
季平安却不意外:
武林盟广发邀请,整个中原的武夫都朝这里聚集,越是临近召开日,赶来的人越多,天黑阴雨,自然会聚集休憩。
等陆青开口介绍了裴钱身份,不少人才露出笑容。
江湖人,没有恩怨的前提下,不介意卖裴氏个面子。
季平安的目光则在扫过一群武夫后,最后落在了庙宇正北,那一座倒塌的佛像下的区域。
此处,聚集着十来名与陆青穿着类似者,显然都是龙虎山弟子。
而所有人拱卫中的一个身材略显佝偻,有些瘦弱,身穿白色练功服的老者,则盘膝打坐,一动不动,仿佛外物无法动摇他心神半分。
若无意外,便是掌门陈庆生了。
“我们也坐下休息吧。”季平安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淡淡道。
三人当即找了片空地坐下,将行囊放下当坐垫。
见他们没有与大家攀谈的意思,其余武夫也逐渐移开视线。
外头雨丝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外头再度传来马蹄声,陆青起身朝外迎接。
不多时,再次领着三道身影走了进来。
赫然是一对男女,以及一名老仆的组合。
少侠背着一把刀,脸颊上残留有一道刀疤,少女穿着黑红布格衣裙,个子有些矮,那牵马的老仆掉了一颗门牙,不大起眼,却一看便知是个老江湖。
分明是项家堡后人,项家兄妹以及老仆“洪伯”。
当初三人前往神都,准备趁着神都大赏,刺杀王伦复仇,结果仇敌被季平安出手斩杀,命韩八尺将人头送上。
彻底解决了这一桩仇怨,项家兄妹大仇得报,决定来澜州追寻武道,重建项家堡,闻听江湖会盟,也就赶了过来参加。
当下通报了自身来历,不少武人恍然,倒也不在意。
项家堡还在时,这还算是一方势力,如今只剩下几个后生,就没有攀谈的价值了。
倒是季平安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心想:
世界还挺小的……
“兄长,竟然是龙虎山陈宗师!”
矮个子少女项依依眼睛一亮,忍不住拉住兄长的衣角,难掩激动。
项小川也抿了抿嘴唇,眼神炽热,没想到还没抵达栖霞镇,就能听到宗师讲武。
也就在这个时候,倒塌的佛像下,身材偏瘦,略显佝偻,穿白色练功服的老者轻轻吐出一口气,顿时,一阵清风席卷,连庙外的雨帘都被吹动。
低声谈论的武林人士们同时熄声,眼含尊敬地望向老宗师。
陈庆生睁开双眼,昏暗的庙宇中仿佛有电光划过,旋即又敛没消失。
仿佛一切都只是错觉。
眼前的老人再没有半点气象,只是笑呵呵望向众人:
“年老了,觉总是不够睡,一眨眼都这么多人了啊,让各位久等了。”
众人愈发敬仰,心头生出:返璞归真四个字。
一名武夫起身拱手:
“我等今日竟有幸与陈宗师见面,已是难得的机缘,该等,该等。”
“说的是。”
“陈宗师当真平易近人,有宗师气度。”
“我等甘之如饴。”
一时间,破庙内一群江湖武夫争相开口恭维,其中有的是场面话,也有如项家兄妹这般,从小就听龙虎武师的传说。
对陈庆生的事迹,如数家珍。要知道,武林中强者不少,可真正能令人发自内心,称一声“宗师”的并不多,陈庆生便是其中之一。
季平安坐在角落,神色平静,扭头看了眼圣女,却见俞渔嘴角勾起,俨然是一副“俯瞰”模样。
虽说论修为境界,她远不如陈庆生,但圣女自有骄傲:
这等江湖武夫,一生拼死了也就这个境界。
而在天地枷锁被打破的当下,俞渔有自信踏入观天,甚至神藏境,也有希望摸一摸。
“多谢各位抬爱。”
陈庆生抬手虚压,庙内顿时安静下来。
老武师笑了笑,眼神中带着感慨道:
“不想我陈某人在江湖中还有这般人望,昔年旧事,不必再提。属于我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如今天地复苏,各方豪雄并起,璀璨大世将要到来,这偌大江湖的未来,都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身上。”
闻言,包括裴钱在内的一群年轻人都下意识挺起胸膛,脸上浮现喜色。
虽明知是客气,但身为晚辈,却被武林老宗师当面赞赏,如何等不令人激动?
陈庆生抬手,从右手边开始,指向一名年轻人:
“后生是哪门哪派?”
那被点到的憨厚青年一阵激动,语无伦次地道:
“禀宗师,我……我是铁牛山的,师从‘铁浮屠’,学武十余载,如今堪堪养气。”
陈庆生颔首,感慨道:
“铁浮屠啊……我与你师父昔年也曾一同饮酒,那一双铁拳着实不凡……老夫观你气壮神完,前途可嘉。”
憨厚青年激动不已,忙不迭道谢。
老者又点了第二人,那是个粗黑的中年汉子,忙抱拳道:
“晚辈师从鬼刀派,惭愧青年学武,最好战绩也才堪堪挤进点金榜。”
陈庆生赞叹道:
“青年学武,错过最好时期,却还能有这般成就,后生可畏啊。只要再进一步,待入破九,自可补全骨髓。”
中年汉子连身道谢,面带喜色。
接下来,陈庆生一个个点过去,每一个人都自报家门与实力,而龙虎老武师则无一例外,勉励夸奖几句。
无形中,一群江湖人彼此比较起来。
仿佛这里不是破庙中,而是课堂上。
老者也不是武夫,而是一名点名宣读成绩的老师。
而底下一群江湖人,则成了学生。
成绩好的面露期待,跃跃欲试,希望快些被点到,然后当众说出自己的成就。
成绩差的惭愧埋头,甚至往后缩,不想被拎出来当众出丑。
众生百态。
季平安饶有兴趣审视着这一幕,瞥见裴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点点垂下头去。
随着一名名武夫的成绩被报出,三公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平素挂在嘴上的“青云榜”似乎不算什么。
天外有人,人外有天。
点名还在继续,敢来参加会盟的,本身就大多是一方高手。
所以庙宇中纯粹的凡俗武夫并不多,只是大部分都限于养气境,偶有破九,也是相对年纪大些的。
故而,当项小川报出自己的“破一”境界时,老宗师眼睛一亮,深深看了眼后者,赞叹道:
“这般年纪,就能踏入破九大境,项家堡后继有人了。”
项小川抿紧嘴唇,攥着的双拳却很用力,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然而他并没有骄傲,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这么快破一,是因为某位神秘的“恩人”赠予的修行资源。
项小川之后,又陆续点了几人,都表现平平。
直到一名头戴纶巾的青年剑客淡笑开口,拱手道:
“晚辈都良,师从青城剑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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