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辛瑶光收的这俩逆徒,绝了。
……
……
最终,季平安也没告诉她答案,俞渔气呼呼走了,季平安也懒得理会。
将收拾住处的活丢给黄贺,他自己拍拍屁股,离开了老柳街。
顶着渐渐西坠的太阳,循着记忆中的方向,穿过街道,跨过拱桥,期间又放出姜姜透了个风,最终等抵达秦淮河北岸,文庙东侧时,已是日暮。
夕阳大半藏于地平线下,只有几缕阳光穿过城中无处不在的柳树,照在他戴着斗笠的脸上。
“你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这是哪?”
季平安身旁,一身巫师服打扮,画风格格不入的姜姜漂浮着,双脚并未接触地面,略显呆板的眸子好奇地望着四周,问道。
她的身躯呈现半透明状态,而周围街道上的百姓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
这是某种高明的道门幻术,可以隐藏形迹,按照姜姜的话,坐井修士才能略微感应到她,但也看不破。
只有观天境才能看到她。
季平安“恩”了一声,望着前方一片四方的,庞大的建筑群,感慨道:
“江南贡院。读书人科考的地方,也是大周最大的贡院,比神都的都大。恩…科考你肯定知道吧,各大州府的读书人,过了童生试后,就成了秀才,可以进入当地的县学读书,三年一次乡试,就在各地的贡院中举办,通过了就是举人,至于更高级别的‘会试’,则要去神都参加。”
姜姜说道:
“书上说,昔年大周立国,神皇为安抚江南各大士族,才建造了这座江南贡院,其中号舍有两万间。平常则用于县学的授课。”
你个小器灵很懂嘛……季平安赞许点头。
他专门跑这边,当然不是为了科考,而是找人。
准确来说,是来启用“暗网”在余杭城内的“隐官”,考虑到辛瑶光对自己执掌暗网大概早有察觉,也不算啥秘密。
所以,他也没避讳姜姜。
这会迈步朝气派的红漆大门走,说道:“给我也隐藏下。”
姜姜瞥了他一眼,轻轻挥手,于是季平安的身体也变为半透明,就这样大大方方,跨入贡院内,沿途无人察觉。
入门后,两侧是清水池,一路往前走,可以看到东西两侧的号舍。
又走了一阵,前方出现一条横着将贡院分为前后两部分的河流,其上横跨一座飞虹桥。
季平安走上桥头时,太阳彻底落山,黑暗笼罩余杭,恰好望见前方一座四方三层木制楼阁点亮灯烛。
……
贡院为县学所在,而管理县学的官员,名为“学正”,品秩八品。
当宋学正迈步,一步步往自己的公堂走的时候,沿途一名名读书人纷纷驻足行礼,口中尊称“学正”。
年逾五十,眉目凛然的宋举人背负双手,一身淡青官袍干净整洁,没有半点褶皱,行走间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生员们并不觉被忽视,只觉正常。
须知,宋氏一族虽非豪族,却乃数百年的书香世家,家中虽少有通天的人物,但一代代家主皆在贡院为官。
可以说,整个余杭的读书人,几乎都算其门生,而这几百年里,从江南贡院走出的名臣,又何止数十位?
所谓天地君亲师,宋举人只守着这一座贡院,凭借人脉,就足以在余杭城内跻身大人物行列。
说跺一脚余杭震动有点过,但明里暗里,能动用的关系与能量,的确不俗。
然而就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不知道的是,宋举人除了“学正”这个官面上的身份外,还有另外一层官身。
甚至于,因为太久不动用,以至于他自己有时候都快忘却了。
“咚咚。”
当他踩着楼梯,一步步走上明远楼,抵达自己的公堂,抬手推开房门时,瞳孔猛地一缩。
惊愕看到,昏暗的房间内,自己的那张桌案后,竟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正捧卷读书,似在解闷。
“什么人?”
宋学正一惊,下意识后退,只因为对方的打扮,实在不像是读书人,更像江湖人。
然而,在他后退的同时,身后的双扇木门忽然自动“啪”地合拢,任凭他拉扯也不动,仿佛被无形力量焊死。
宋学正心头一凛,隐约意识到什么,只见桌后那人徐徐放下书卷。
“啪”地打了个响指,桌案上的烛台自行点燃,暖黄的光线照亮了笔架、砚台、纸卷、后头书架上的古董瓷瓶……
以及那个斗笠人,只是唯独照不穿斗笠下那张仿佛笼罩着迷雾的脸。
而随着斗笠人下一句话出口,这位余杭城内的大人物,也霍然变了脸色:
“余杭隐官,宋清廉?”
隐官!
宋清廉只觉头皮炸开,一股麻意沿着脊椎骨,打穿天灵。
与韩八尺一般,宋清廉同样隐藏了太久太久,更因为身处官场,并非修行者,以至于猛地被人点破埋藏于心中,最深的秘密,整个人被巨大的惊悚慑住。
脑海中诸多念头纷呈,不确定来者究竟何人,如何知晓自己的身份。
直到季平安将一块玉牌丢在桌上,给烛光照亮,这名八品文官眼眸中才陡然掠过刺目精光。
几步上前,双手略显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牌打量许久,心脏砰砰狂跳,喉结滚动,压抑着翻涌的情绪,盯着斗笠下的黑雾,沉声念出“暗号”:
“吾儿王腾。”
……季平安沉默了下,说道:
“大帝之姿。”
宋清廉面皮陡然涨红,整个人因巨大的震惊而难以维持仪态,双腿并拢,深深躬身,以最虔诚而庄严的姿态,道:
“余杭九代隐官宋清廉,参见执剑人!”
暗网执剑人!
这个他只从已故的父亲口中得知过,却从未见过的“上级”,也是暗网隐官使命中,须不遗余力完成对方要求的,暗网真正的“核心”。
宋清廉没有想到过,会以这种方式,在这样的场合下,平生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执剑人,一时间百味杂陈。
季平安靠坐在红木圈椅中,双手交叠,神色如常地审视着对方,瞳孔溢出青光,用术法窥探着对方的情绪变化。
确认这名“凡人”隐官只是震惊与敬畏,并无恶念后,季平安微微颔首,说道:
“起身回话。”
宋清廉忙小心翼翼站起,双手紧张地垂下,问道:
“敢问大人有何命令?”
没有询问,没有寒暄,直入正题……季平安颇为满意,直接道出来意:
“调查前日飞星坠落,可有残骸,以及近期江湖将有变化,你等须搜集情报,城中任何异常,无论事件亦或人物……皆须报告。”
城中异常?
宋清廉暗暗心惊,能令传说中,数十年未曾现世的执剑人亲自关注,启动暗网调查,可想而知,绝非寻常。
“属下谨记!”
宋清廉当即应诺,道:“属下调查后,若有发现,该如何禀告大人?”
季平安淡淡道:“我会不定期来寻你。”
这话的意思是,执剑人会在余杭常驻?宋清廉解读出背后含义,恭敬应诺。
却久久不见人声,等他小心地抬起头,才愕然发现,屋中早已没了斗笠人的身影,就连桌上的玉牌,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方才的一切,仿佛一场幻梦。
宋清廉却不意外,知道这乃修行界手段,踉跄走回桌案后坐下,大口喘息,才意识到额头、后背,满是冷汗。
他只是个凡人,擅长的也是官场上,“白道”上的规则,与韩八尺这种地下世界的掌权者截然相反。
心惊肉跳感稍减,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然后是脆生生的女子声线:
“爹爹。”
宋清廉忙整理衣襟,恢复从容:“进。”
吱呀门开,一个年方二八,眉目清秀的娇憨少女走了进来,挎着一只红木食盒,笑嘻嘻道:
“娘煲了鸡汤,见您没回家,给您送来些。”
宋清廉摇了摇头:“是你想出来逛吧。”
送个汤,府内下人的活,哪里用得到独女亲自来送。
学正大人一眼看破女儿小心思,不禁轻叹:
“你怎么整日贪图玩乐,多学学裴氏二姐,但凡能学到两三分,为父也放心了。”
自家女儿与裴氏二小姐,即那名满江南的才女关系颇为亲近,这点他是知道的。
宋小姐鼓了鼓腮,一边放下食盒,掀开盖子一边说:
“女儿也不差啊,而且裴氏这(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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