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红袈裟,只有大寺住持可用;得道高僧和小寺住持则用褐红;其他僧侣论资历再用正红、深棕、土黄三色。今日倒是奇了,除了西明寺的清延法师穿着正黄色御赐的“三宝袈裟”,正门口连正红色都看不见,所有低阶弟子都只排在两侧。
三百和尚,神情肃穆,队伍威严,不像是要比武,倒像是要接受检阅一般。这场景,实属难得一见。
李秉两人悄悄走到正门最侧边,和显诚、不香站在一起。
还不等他打声招呼,一股狂风呼啸而至,门口花坛里的灌木丛被吹的乱颤,积郁的枯叶也被卷入空中,上下翻飞。
还是端木靖的老把式,人未到,阴风先至。
一干僧人早知道端木靖手里有“大衍阴风号”,未觉得意外。
这阴风刚又变的迅猛些,一个三十来岁的褐衣僧人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说话的是禅宗的古观音禅寺的住持,禅宗在长安并不盛行,它是唯一受邀的禅宗寺庙。
只见这人双手先成禅定印,继而左手下划,转为说法印,右手成兰花指,捏施无畏印,口中振振有词:
“质多依迦阿羯罗多,一切杂念、止息诸根,恶不善法,四际阴风,定!”
院里的树枝猛的颤抖一下,瞬间归位,变回静止;被卷在空中的残枝败叶也纷纷落下,零星的铺在门庭上。
只是一句法诀,阴风即止,这比之前普念等人的手法可厉害了数倍。
风刚停,空中呓语声又起。
起初只是窸窸窣窣从远处传来,未几,声音逐渐近,更为嘈杂,薄薄的阴云从四面八方聚来,汇积在香积寺的门庭顶上。
“我来!”三论宗的昙影寺住持微微迈出一步,双眼微闭,口中默念法诀:
“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
说罢他右手一挥,又云:“佛光西来,普照天下!”
一道金光在空中闪过,刚刚聚集的阴云顷刻消散,天空重归宁静。
可不到片刻,光芒逐渐凋敝,呓语声中夹杂哭声,有孩童,有妇孺,有老人,哭声重重叠叠,阴云重新汇聚,变得更为厚重。
昙影寺的住持腮帮的肌肉结的僵硬,眉头拧成一团,双手在胸前结成无定印,大开大合,双袖挥舞,厉声又道:
”佛光西来,普照天下!”
一道更强的金光从空中闪过,凶猛的洞穿头顶的阴云,打开一个半丈大的窟窿,漏出些许阳光,但转瞬又被吞没。
乌云越积越重,已经凝成深黑色,其中偶有淡白的鬼影闪过。空中两声闷响好似雷声,阴云似乎变成了雨云,门庭下逐渐变得憋闷,连李秉都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昙影寺的住持显然奈何不了这团阴云,同为净土宗的无量寺住持踏出一步:“我来一试!”
他手持金钵,刚要念出法诀,头顶忽的一声惊雷让他猝不及防,身体一颤。
稀稀拉拉两滴雨水落在他的金钵之上,无量寺住持停了手里的佛门术法,定睛细看。
一滴雨水落在李秉脸颊,他伸手摸了摸,在指尖一撮,居然是黑色一团,像墨迹一般,略有黏浊的怪雨。他想蹭在衣服上,这雨水却渗入皮肤里,让李秉觉出一阵钻心的寒冷。
这寒冷不是外在,似乎发于丹田气海,又随着真气,在体内四处流传,入了头脑后,似乎连意识都要冻结。
他微微一愣,浑身打个寒颤才清醒过来,再抬头,瓢泼大雨,倾盆而至,转瞬淋湿全部衣衫。
“嗵!嗵!”两声,不远处已经有两个土黄僧袍的弟子倒地,再看皮肤,已经变成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