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装着骨灰的罐子交与师父,谢明廉由心的关切:“师尊节哀,莫要伤了身子,您是一宗之主,宗内还有诸多事宜要等着您主持大局的。”
“告诉他们,无论什么事情都暂且搁下,为师没心情。”萧天复抱着段柯的骨灰,顿时生出一股凄冷之感,此刻他不是谁的师父,也不是什么宗主,只是个失去亲人的可怜人。
“师弟啊,当初你、我、还有蝶舞师妹,三人驰骋江湖之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不过数百年,蝶舞走了,你也去了,这世上独留我一人......修为再高,纵使问道天下,又待如何,终不过形单影只。”萧天复长叹,恍如迟暮老人。
唯有经历过,方能感同身受。
小五清楚那种感觉,那种失去亲人,孤单寥落的感觉。大哥离世之时,小五年纪尚浅,不知何为悲痛,只觉心里缺失了一块,有什么东西永远离开了他。而接连经历过天灾瘟疫,看多了生离死别,听惯了哀嚎遍野,小五已不是那个不知愁的少年。四哥染疫而终,小五流了数不清的泪,也浇不灭那熊熊烈火。二哥弥留之际,小五一遍遍呼喊,终是唤不会二哥的魂魄。
每个人不能入睡的夜里,当冷风吹过,身边再也找不到相拥的怀抱,于是缩在墙角,任由眼泪模糊回忆,剩下的也只有回忆。
生别离,死相忆,最是无奈,最是伤情。
元一真人沉浸在悲痛中,许久才缓过神来。他抱着段柯的骨灰,闭上双目,揉了揉内眦,似乎想将眼里的泪光连同悲伤一起收敛,但睁开眼依旧见到些许哀眸。
“一时悲痛难忍,竟有些失礼了。”萧天复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小兄弟将师弟遗骸送归故里,还未请教小兄弟大名。”
能被仙人这般客客气气的称呼,想想都令人高兴,小五便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没有名字,你们叫我小五就好,哥哥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悲痛稍稍减轻,萧天复笑容和善:“原来是小五兄弟啊!敢问小五兄弟,师弟离世之时,可留下遗言?”
哭过之后,平复心情,想想逝者遗言,尽生人力,还死者愿,可称无愧于相遇相知之情。毕竟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活着,生活仍将继续,道路依旧绵长,与其被悲伤淹没,倒不如怀揣着他的那一份,勇敢前行。
小五不理解,为何有些人的悲伤那么短暂,当初他可是哭了好几日,眼泪都快哭干了。可是在萧天复脸上,只有泪光,不见泪花,甚至看得到笑容。日后他会明白,有些悲伤在心里,从不需要以泪洗面。
“有的。”
继承了段柯的修为,小五如脱胎换骨般,那些话他都记得清楚,原封不动的说给萧天复听:“仙人死前,让我将他的尸骨焚化,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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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山。”
“这些你如今已然做到,还有呢?”
“仙人还说,请元一师兄将他葬于蝶舞师妹身旁。”
听到“蝶舞”的二字,萧天复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和善的笑容僵住,残存的悲伤被其他情绪替代。
他心道:“好你个段柯,竟到死都还念着蝶舞师,既然你想与蝶舞师妹同穴而眠,那我今日便成全你。”
阴冷的语气可不像是要成人之美。
蝶舞是二人的师妹。昔年三人策马江湖,元一与冲霄都对蝶舞心生爱慕。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蝶舞只当段柯是师兄,而对元一一往情深。于是由师父做媒,将蝶舞许配给萧天复,顺势也将掌门之位传与他。段柯失意,遂离开归元山,浪荡江湖,此后百年,段柯虽挂着归元宗长老之名,却极少回山,直至蝶舞因病离世。
生不能同寝,死欲与同穴,这段柯倒是个痴情人。
可惜蝶舞已是萧天复之妻,即便身故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段柯欲与之同穴,无异于染指,事关男人的尊严,萧天复又怎会不气恼?
僵住的笑容化开,萧天复若无其事的说道:“蝶舞乃是吾之亡妻,将二人藏在一起本于礼不合,但死者为大,姑且便同意了罢。他可还交代了别的?”
竟真的答应了!那后边的话小五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吐露出来。先前他还担心,若是元一真人不答应段柯的遗愿,或是因此生气,他该如何是好。如今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仙人终究是仙人,开明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