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刘家的老爷子嘛?”
“老三好样的,胆子大,伸手也好,这般竟也让他将人救了下来。”
“咱们这运河怎地出了水怪?”
“巡河”
混乱的人群里,一些已经稳住阵脚的苦力和商户七嘴八舌地开口说道。
被戚老三一把抓着,背负在身上的老人,似乎这时也从那骤然发生的意外之中回过神来,浑浊的双眼在戚老三身上打量了一阵,只是老人出口并非是感谢的话语,也不是询问那运河之中的怪物,反而怔怔出神,问了戚老三一句:“你如此长大的汉子,如何瘦成了这般模样?”
只这一句,正庆幸劫后余生的戚老三差点就落下泪来,他自家也不知为何,这老人突然一句话,直让他心头委屈得紧。
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我肯老老实实卖力气,却吃不得一口饱饭?
其实说来中州之地,物资丰富,远胜过其他州郡,以往他们这些纤夫苦力,也还能过得下去。可大多数人从祖上甚至再往前追溯几代,都是没个田地的,更不用出身,都是靠着这运河混口吃食。
那时节算不上好,但到底还是能勉强获得下去,甚至偶尔还能吃上点荤腥,可这玉龙大运河,不过是近一年半年来,突然货运下降,不少人就已经开始失了生计。
最初或许还能苦挨,但到了近些时日,有积蓄的耗尽了积蓄,借钱求人的越发窘迫,可世道行情却半点不见好。
“那水里的怪物往钱家商号去了!”
这时,仓惶逃窜的人群里,忽然有人望着那运河之上的巨浪,高声呼喊了起来。
正感怀自身的戚老三猛地一下惊醒了过来,他可是刚从钱家货栈离开不久,他虽是拒绝了屠鸟儿的好意,不愿意做那伤天害理的帮凶,可自家兄弟的安危,也记挂得紧,急急忙忙朝着运河浪头涌起的方向望去。
百丈宽的运河河面上,水波滔天,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水下或隐或现,掀起的巨浪击垮了码头处不少的船只和建筑,正如千军万马似的,朝着钱家的码头方向涌去。
钱家商号的码头不如开放的公共码头那般宽敞,却是凭借这自家实力拿下的一块区域,专门供自家的船只停靠,这在龙骧郡码头是各家商号承包购买的。
此刻,一艘钱家商号的货船正停靠在码头,虽还未见着那巨浪倾覆过来,可船只受到水流影响,已然摇曳不定。
在岸边隐约可以见着,不少钱家商号的雇工、杂役等人哭爹喊娘地从货栈和码头上逃了出来,唯有那码头上停泊的那艘客船,由于连接码头的梯板在剧烈的震荡中掉落水中,穿上一个光着膀子的人影,正无助地望着那滚滚而来的巨浪。
“屠鸟儿,屠兄弟!”
戚老三一下就吼了起来,顾不得周遭人的目光和那宛如天倾的滔滔巨浪,迈开粗大的脚丫子,就朝着钱家货栈和码头方向跑去。
屠鸟儿为人他虽是有几分不齿,可这位兄弟待他却是真心实意,便如今日这般,这等昧着良心的事,他自然是做不来的,可对方惦记着他多日没能上工,吃不起饭,还是不忘拉扯一把。
这等情谊,便是十恶不赦的魔头,戚老三也认下了对方这个兄弟。
可不等戚老三靠近钱家商号码头所在的位置,那滚滚的巨浪已然一下打了过来,将钱家那艘商船生生压到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