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之后,安知掏出手帕替她抹泪,希莞纳反手打翻,自己掏出手巾,一边擦泪一边哭诉:“我们家祖上是声明不好,我跟了你爹也是想着远离古寨,摆脱恶名享享清福,谁知道跳了火坑。还没到你家的时候,我就怀了朵儿,一天好日子没过,一个负心郎,一个河东狮,天天……”
安知尽数聆听,不敢打断她话,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她,任由她发泄心中积怨,倒出多年委屈苦水。等她说完已是涕泪交垂,泣不成声。
深夜起凉风,鸦悲兽嚎嘤,屋中三人泪,孤烛照凄零。阿宓朵蜷缩起身子,说冷又喊疼,希莞纳跑去床边安抚,一时间踌躇莫展。转头看到安知还跪着,终归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松了心头气,小声喊道:“你起来吧,快去灶房烧些热水。”
安知不想起来,跪着转身,爬到床边恭敬说道:“姨娘您是解毒的行家,妹妹的毒需要什么药?这里没有的,我马上回家去拿。”
听他说到解毒之药,希莞纳登时火冒三丈,扬起手想要扇他,但见他一双雅目带泪多情,清秀脸庞宠悯生爱,比之当年嵇丰遥,红发玲珑多风流,赤诚真心贪人醉。回首往事,历历在目,软了心头恨,心中痛惜劝解自己:“倘若你爹能跪下来求我,倘若当年他能爱我半分,我怎舍得离开他。”
看她举手身晃气难平,闭眼流泪不吭声,安知更是心急如焚,轻轻摇动她一条腿,哭声说道:“娘你想打随便打,您快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
缓缓放下手,哀叹一声睁开眼,摇头说道:“你不踩死那条毒虫,我拿它熬药还能解毒,现在一时半会养不出蛊王,你妹妹活不了几天了!”
“是病就能治,是毒就能解,娘您再好好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了,没有了,蛊王的毒就是最强的毒,除非……唉,不可能,不可能。”
听到一线生机,怎肯轻易放过,安知抱住她双腿,仰头哀求:“没有不可能,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您快说解药在哪儿,就算天涯海角,我现在就去找来。”
看他是真情流露,听他是情真意切,知他是担忧难平,希莞纳扶他起来,拉着手说:“养蛊就是留毒虫里最毒的一只,想要比它更毒,除非人蛊。有了人蛊血,熬药也能治,但是普天之下,哪里去找百毒不侵的人呀。”
万没想到是这个办法,安知听了眼直口呆,跪久了两腿酸软,退到一旁扶椅坐下,失了神魂一言不发。
“明天我回楚岭南,问问古寨中谁家还有蜈蛊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留着这里照顾好你妹妹。”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希莞纳更是起身晃动,强撑到安知旁,拉他衣角说,“走吧,今天你去柴房将就一夜吧。”
“等一下,您来回一趟,妹妹肯定撑不了那么多天。再说万一找不到,耽误了救命时间。我从小药房长大,自幼顽劣尝过世间百草,要说百毒不侵,天下除我之外再无二人!”不等别人答话,安知起身就走,径直赶往埋蛊冷窖。
希莞纳在后拉他不动,只好跟他一同前往。又到冷窖,看到偏角有处浅坑,安知抱起窖中瓦罐,开始一一倾倒中罐毒虫。
做不改意,行不迟缓,面不改色,心不惊跳,看他忙活了一阵,希莞纳这才深信,他并不是说着玩,走过去拉住他说:“算了吧孩子,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你要是死在我这,你爹他怎么可能饶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