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取了号,坐在长椅上等着号脉。这时,才仔细看了看这人的模样。面庞灰蒙无光,身着亮黄外衣,手捧亮蓝头盔,无力地靠坐在对面。过了一会儿,里面喊到号了,在邬忧搀扶下,进去瞧了伤,并领了药单。出来后,二人又一路陪着去缴费拿药。到缴费地方,戌甲正要拿出银子,却被这人挡住,并说道:“这如何使得?二位一路送我来治伤,已是感激不尽,怎可再让二位破费?”
说完,这人将手伸入怀中,费劲地摸出了几钱银子,缴了药费。待拿了药,出了医馆大门。戌甲见这人尚有未完全清醒过来,便要带他去歇息歇息,顺便弄些吃喝。这人拗不过,只得再三感谢,然后跟着二人去周围,寻了一处树荫下的桌椅坐下。戌甲让邬忧陪着聊一会儿,自己则去附近店铺中买来了点心与汤粥。
水米下了肚,又好生歇息了一会儿,这人的眼神中才重新泛出了些许光泽。又拱手朝二人致谢,还欲偿付给戌甲饭钱。戌甲伸手挡住,并问道:“适才为何摔出那般模样,莫不是车骑得太快了么?”
这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不错,确是骑得太快。可也是没办法,买卖催得紧,若是耽误了,不光这一单挣不着钱,上午的几单还会被扣去些银子。”
沉默了片刻,戌甲又问道:“你这出了事,受了伤,派单的地方会不会有些表示?”
这人摇了摇头,说道:“契约上没有的东西,派单的又怎会有什么表示?”
邬忧插了一嘴,问道:“这都没有点补偿,就没人去闹么?”
这人又摇了摇头,说道:“闹,找谁去闹?按派单那边的说法,如我这样的人是与其合作的,而不是被其雇佣的。既然是合作的,出了事自然得自己担着。再说了,下面派单的从上面领了单之后,了结买卖并收了钱,分出一部分给上面,剩下的自己全得。说到底,上下其实也是合作关系。所以,事真要闹大了,多不过下面的关门罢了。去找上面,也只会推说与自己无关。上衙门打官司,别说衙门不想管,就是想管也找不着律条来管。”
将桌上的最后一点汤汁喝尽之后,这人接着说道:“衙门为了面子上光烫些,前些年也让那最上面派单的给最下面跑单的留出些钱备用。只是这笔银子派单的哪里肯出,自那以后,每一单要扣去三文钱,说是拿去凑份子钱,留着给伤了、病了的工友急用。可大家伙其实都知道,那三文钱中又被另外抽走了一文钱,明目上说是用来管份子钱的开销。花一文钱去管两文钱,这种鬼话只有傻子才信,可又能怎样?去要肯定是要不回来的,惹恼了派单的,直接停单,让你喝西北风去。”
邬忧不解道:“既如此,为何不去寻些别的事做,却非要吃这口饭?”
这人却说道:“若是别的饭好吃,又怎会非吃这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