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汉这么说,妇人又伤心抹泪,“都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不知怎么就答应了,还傻乎乎心想细妹跟了好人家,不用再跟我们过苦日子。”
“娘,我不苦。”七岁儿子表情凄迷,毫无征兆,泪如雨下。
老汉、妇人起初还没注意,直到儿子反常地朝两人怀里扑,那搂人生怕不够亲密的劲,只把两人愣住了。
“细……细妹?”妇人嘴皮子发青,哆哆嗦嗦颤着手,想去摸儿子的头又不敢,抬了好几次手,顿在半空。
老汉不说话,只愣在原地默不出声,老泪纵横,手里攥着旱烟,指关节都发白了。
“爹,娘,你们放心,细妹好着呢,天天有……嗯……有白面馒头吃,有新衣服穿,还有好多叫我姐姐的小伙伴呢。”儿子男相女态,窝两人怀里撒娇。
妇人根本不害怕,掉着眼泪,搂着儿子上瞧下看,捏着他的脸蛋,似乎要从儿子的相貌上瞧出细妹的模样。
“细妹,你过得好就行,你过得比爹娘好就行。”老汉心里高兴,抖了抖没有烟丝的锅子,披起补丁外衣就往外走。
“他爹,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去。”
老汉头也不回,应道:“高兴,我去老费家赊点肉,给细妹打牙祭。”
“爹你回来。”儿子蹭地一声窜出去,脸色焦急,拉住老汉的衣裳,“你别出去,外面冷,会生病,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老汉摸了摸儿子的头,眼露慈爱,在他眼中的儿子不是儿子模样,是细妹模样,“没事,你生前没给你割过二两肉,死后还魂省亲,当爹的没大本事,只有这点能耐。”
说着说着,老汉脸上挂着微笑,无声的泪水,如雨线直落。
“我的细妹啊。”妇人早绷不住,凄惨地大喊一声,直哭得肝肠寸断,一时气没喘匀,直接后仰倒地。
“娘,娘。”儿子扑到妇人身前,小小身体,好大的力气,直接将她抱到床上。
“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儿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望着老汉,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你们早知道了啊。”
老汉摇头,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儿子身前,嘣嘣嘣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语气平淡,听不出好歹,“说,你是被谁害死的。”
儿子苦笑摇头,“没用的,你们别想了,咱们这出身,还是老实本分安稳过日子吧。”
儿子顿了顿,回头坐在昏迷的妇人身旁,轻柔地撩着她耳边长出来的几条银丝,“我回来看看就走,看到你们没事,我就安心了,放心吧,过了今晚,黄老财再也不会来收咱家的租了,以后日子好过了,记得给哥哥找个启蒙先生,我算是知道了,不念书可不成,还有啊,娘都有白头发了,以后不要让她做重活了,家里雇几个人吧,我藏了不少银子,待会画个图,你们去取,爹啊,烟戒了吧,对身体不好,行不。”
“行,行,行。”老汉哭得稀里哗啦,这辈子的泪都没有今夜流得多。
“我走了啊,记得,今晚不要出门,街上不太平。”儿子说完话画完草图,眼皮子耷拉,虚脱地躺在了妇人身边,三息不到,就起了鼾声。
“细妹,我的细妹啊。”
老汉捧着脸,眼泪指缝流,他半跪在地,把头深深顿在地上,久久不曾抬头……那地上的干泥巴硬地,都湿成了泥浆糊糊。
各位爷,咱把话撂这儿,穷得叮当响的人家,突然暴富,这是好是坏,咱呐姑且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