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十一岁的苏文笙从远方回来,走入教堂,和此时的苏明安是几乎一样的站位。少年心潮澎湃,仍以为世间的黑暗能被聚光灯扫清,仍以为政权的腐朽与污垢能被清洗。脸上是与此时的苏明安如出一辙的坚定。
“文笙,生日快乐。”
“嗯!您看,这是我给您捉的蝴蝶……哎呀,蝴蝶逃跑了。”
“……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教父,我想改变这个世界,让欺负小离的人都受到惩罚!然后我想让稻亚城解除封闭,人们都过上好日子……”
“你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是神灵规划了这一切。”
“我会努力的。”
“努力也不可能,世界上许多事,光靠努力也不可能完成。”
“——那我就去成为新的神明,可以吗?只要我是新的神明,大家就可以被我保护了,不会再有人受伤,也不会再有人难过了。”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人类总有做不到的事,那就成神吧。他们是需要我的,我也愿意保护他们,所以就交给我好啦。”
“……你不用那么像……算了。”
“嗯?”
“对不起。”
“您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
“教父,大家总说,您是很厉害的人,就像仙人一样。您那么看重我,我以后也肯定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不用对不起。只要能让坏人受到惩罚……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您可以放心大胆地教育我,让我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文笙。”
“……您到底在对不起什么啊……”
……
他们的脸上,都有着相似的、孩童般的天真。那是一种还没有走出象牙塔……或者说即使走出象牙塔了,也依然不会受到玷污的天真。
有个声音在心里问他,如果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是不是会在那时,就让苏文笙去成为这个神,而不用等到苏明安。
可是,他也在回应那个声音:
不会的。
他们是不同的。
一个是想要惩戒坏人,主动想要成神,不在意自身的沦陷,那是一种他自己都体会不到的、自毁般的酷烈。
一个是想要救赎朋友,被迫成神,认为自身的沦陷会酿成更深远的苦果,仍然怀着青稚而稀缺的理想化天真。
一个属于清冷酷寒的月光。
一个属于普照大地的日光。
蓝色的满月高悬于顶,他缓缓闭上眼,叹息一声,仿佛永恒而静止地……注视着岁月。
如果他当初就触及这样明亮的眼神,如果他能更天真一些,也许……他会变得更为理想化,他会不顾一切地祈求神灵,哪怕失败率更大一些,也请放过苏文笙。
他会希望……苏明安与苏文笙同存于世。倘若他们碰见了,那一定是志同道合的灵魂挚友,而并非只能一死一活的传承。
但是,已经错过了。
“苏明安。”离明月说:
“拔出你的命运之剑。”
苏明安有些不解地拔剑,金白色的剑刃闪烁着辉光。
离明月平静地垂头,双手搭于剑刃之上。他闭目,仿佛在作一场漫长的祈祷。
天予昌平,地赋万盛。
他舒出一口气,长长叹息——
我将心灵的手掌合十,于圣城罗维雅大教堂祈愿,愿在这文明危亡之刻,祈求光明与爱的恩典。
——请诸神,眷顾于这样的孩子吧。
——请星空之上那些遥远而不可及的存在,请那些虚无缥缈、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生命……眷顾苏明安这样的孩子吧。
看看这些孩子吧,他们的理想比任何宝石都稀缺,他们的爱比任何光辉都耀眼,他们的意志比任何金属都要坚韧。请眷顾他们平安、喜乐、幸福。
他们应当得到世间一切美好的……请让他们前半生的苦痛不再延续。
我在此虔诚祈求……
请祝福这位即将成神的孩子吧。
圣哉。
圣哉。
……
簇。
伴随着祈祷声。
周围飘起金黄色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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