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又也许只是一瞬。
苏明安低声回应:
“是。”
霖光僵硬的脸上,微微笑了:
“谢谢。”
“虽然我还是不懂……什么是‘爱’。”
“我有点想哭。”
“如果最先遇到你的是我,如果我的身上没有‘阵营BOSS’的提示,如果我没有被神明扭曲成这个样子,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我们能早些成为朋友?”
“……”
苏明安的眼神颤抖了一下。
随后他坚定地回应:
“是。”
没有染上阴霾的你,眼中没有污泥的你。
为了朋友的喜好能去学习几十年的泡茶、龙国字、绘画、笛曲——那样坚定的你,那样渴望友谊的你,那样纯白无垢的你。
如果在最初,我真的遇到了那样的你。
我一定会和你成为朋友。
……但是没有如果。
消散的最后,二人落地。大地的震裂之中,砖瓦飞溅之中,霖光颤巍巍地拿出了一柄竹笛。
清幽的笛声从唇边传出,他想到了和路维斯的所有经历。他来不及将四十年写的笛曲一首首吹给路维斯,所以只吹了那一首最初的《缺失》。
那时,十一区花园别墅,白发的代行者站在门口,洁白的栅格围起白日亮起的灯光,将清澈的水流照耀得熠熠生辉,像是架起了一道水与光的长桥。
代行者洁白的发丝随风而起,仿佛千年不化的霜雪。
一阵风动。
四十年前的两人对视一眼。
——仿佛就是永恒。
苏明安发出颤抖的笑声。
霖光微微笑了,如同雪底春风。
他的身形越来越透明,像是即将破裂殆尽的泡沫,包括那张苍白的脸,那些飘扬的白发……都在不可遏制地消散,好像一只渐渐碎裂的蝴蝶。
他吹着笛子,声音越来越低,眼中却有着几乎将人点燃的喜悦——
路维斯。
——我用吕树的模式学着怎样交友,初遇就表达了对朋友的欢喜,希望你成为我生命里的光。
——我用吕树的口吻对待你的敌人,怒骂那些憎恨你的人。
——我用吕树的茶艺、吕树惯用的宠物,去与你相交。
——我用吕树的发色,吕树相似的身形,吕树的偏执与困惑,去面临这个残忍的世界。甚至仅仅因为我与吕树相似,才被你关注。
我却不是吕树,甚至不属于生命本身。我最讨厌被认错,但最讽刺的是我的一切都建立在“被认错”的基础上。
没有自己固守的方向和底线,没有生命的白纸。
就像我现在也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不会再孤单了。”
霖光的笛声顿了顿,声音里带了哭腔。他愈发贴紧了苏明安,好像这样就能成为一条真正的生命:
“……有人抱着我了。”
……
“呜呜呜——”
最后一个音节从笛中传出。
随后咣当一声,竹笛滚落。
苏明安感到怀中一轻,身旁忽然飞来了一只蝴蝶,小小的,像火焰一般。它眷恋地环绕着他,像是一点温柔的火。
或许是疲惫带来的幻觉,他看见上方仿佛不再是倾落的砖石,而是飘落而下的银杏叶,漫天黎明透过树影投射下柔软的金红色光影,叶搅碎光,光融于叶,一寸一寸地舔舐他的衣衫,这光芒太温暖,让人感到眩晕。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很大很大的萨摩耶。
毛色纯白的大狗狗立于银杏树下,绯红的蝴蝶围绕着它轻舞,来自天际的洋红亲吻着它的绒毛,它仿佛被日光染成。
而它昂着头,像一只守望黎明的孤狼,保持着长久不变的姿势,永远等在树下,双眼明亮,好像在等待谁。
它等了很久很久……跨越了长久的民众憎恨、恐惧与悲哀,捱过了两千三百次模拟的绝望、困惑与孤独,拥有最崇高的忠诚与坚持。
当苏明安与它对上视线时,它紧紧凝视着他。
“汪。”
它朝他汪了一声。
好像在叫路维斯。
黎明从远方升起,展现着黑夜变为白昼的奇迹,远处似乎传来一声破晓鸡鸣,此起彼伏,一唱百和。丝丝缕缕的暖光一寸一寸从天际滑落,照亮了萨摩耶身边的所有黑暗。那些干枯的小草、那些未长开的花苞、那些泥土中的小生命……缓缓破土探出头来,享受着黎明之美。
它们被萨摩耶的身躯挡了一夜的寒雨,终于在阳光到来的这一刻迎来新生,春光盎然。
而挡了一夜寒雨的萨摩耶,抖了抖身上沉重的雨珠,缓缓垂下了头。
它虚弱的身躯一点一点倒下,淡色的眼眸一点一点阖起,一身宛如日光凝成的白色毛发随风微扬。
“汪。”
它虚弱地又朝苏明安汪了一声。
好像在和他道别。
当它倒下去时,四周静谧肃穆。
云雾散去,它的眼中仿佛汇聚了所有的河流。
——黎明之下,萨摩耶在雨水中死去,而它庇佑的生灵在阳光下永生。
“呜呜呜——”
笛声停了。
苏明安仍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仿佛怀抱着一整座城邦的阳光。
粒粒白光从他的脸颊、手臂、胸口轻柔地散落而开,仿佛一只只纯白色的蝴蝶。那绣着松竹的汉服、那飘扬的白色发丝、那一对紧紧凝视他的淡色瞳孔……都已经消散。
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再也看不见幻象中的萨摩耶,也看不到现实里的白发青年。
他的双手下意识向前收紧,却触碰不到任何体温。
“霖光……?”他轻声呼喊,好像怕碰碎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霖光不见了。只有纷飞的,像是小蝴蝶一般的白光,擦过他的发丝与衣袍。
“咣当——!”
一支竹笛滚在他的脚边,上面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龙国文字“补给路维斯的礼物”。
“霖光?”
苏明安又唤了一声,唇角被苦涩浸湿:
“霖光……?”
无人回应。
眼前除了纷飞的砖石,什么也没有。
他新交的朋友消散了。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眼里涌出无法控制的泪光,眼前只剩下刺眼的白色,像雾霭深处一缕光。
尖锐的痛苦和错失感从五脏六腑弥漫开来,他捂着脸,悲伤灌满了颅腔,像有一只手捏紧了他的心脏,眼前满是共鸣的幻觉与重影。
“霖……”
他说出一个字,重重喘了一口气。喉咙一片黏(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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