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他的眼前,它的血溅到他的鼻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它是最后一只存活的白鸟。
它朝他喑哑地叫了一声,红色的翅膀拍击一下,刮过他同样染血的金色发丝,好像是想抚摸他,但它眼中亲昵的光采很快淡去,在他还没伸出手的时候,它就已经没了声息。
白鸟已经全部死亡,猩红软管杀死了它们。
穹顶之下,炽白的灯光摇摇晃晃。身周很安静。
那些猩红软管竟然没有刺入诺亚的身体,而是停在原地,任由他往铁门的方向爬,好像是神明在尊重他最后的努力。
“……”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爬到哪里,铁门之外,是冷冰冰的机械军;更远的地方,是永夜;再远一点的地方,除了永夜还是永夜。
即使出了一个笼子,二维世界的人们仍然被套在另一个笼子里,阳光与雨露离他极其遥远。
只是,他不愿意像个死尸一样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他要尽力向前飞,哪怕只是拖着沉重的身躯贴地飞行。
“爷……爷。”
他继续断断续续地呼唤着。
被束缚在二维世界里的人,永远无法拥有未来。
可他想,如果向阳花见到了阳光,怎么可能不往它的方向生长?如果一只飞蛾看见了灯火,怎么可能对它视而不见?
他一直没有改变这个滑稽的“爷爷”称呼,就是怕看见噩梦降临,他极度害怕失去身边的人,所以害怕到——他竟然选择忽略理智,用一个可笑的理由蒙骗自己,认为只要这么称呼,爷爷就不会离去。
——但是,神啊。
他突然很想祈求神。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庇佑废墟世界的神,能在最后给他一次机会吗?
——虽然他一直是个不虔诚的信徒,但一个永远没有过去和未来的、短命到了极致的人,可以得到传说中神明的一丝垂青吗?
——如果他注定看不见春日,能让他在冬天的最后一夜……看到那个能将春天带回来的人吗?
……
“嘭!”
突然,一声来自铁门巨响响起。
诺亚倒在地上,意识已经模糊。
他的身后拖出了一条s形的血线,他硬生生从最中央的黎明系统,爬行了足足三十米,爬到了铁门边缘,双腿都浸在血泊之中。
以至于铁门外响起爆裂声时,他甚至不知道有人来了。
但很快,又是一声。
紧接着,又是第二声。
“嘭!”
“嘭!”
像是噼噼啪啪的烟花声,门口响起了打翻爆米花一般的声响,犹如福缘节夜晚升空的烟火,爆发出震彻鸣响。
“嘭——轰——!!!”
门外的机械军声渐渐消失了,紧接而至的,是一记剧烈的空间震碎,那道被彻底封死的铁门,被一点点,轰出一个个裂缝,由点成线,由线成面,由零散的拼图链接成一整块大洞,整块金属门都在震动中向两侧裂去——
最后,摇晃着的暖色灯光之下,一个破洞从铁门震开。
一个黑发的年轻人踏过一地金属碎片,满身雨和血地走来。
诺亚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颤抖着紧追那个青年,那个全身湿透的黑发青年破门、挥剑、前冲、斩断血红软管,几步朝他跑来。
他们交汇的视线像是被纷扬的白羽锁住,这一瞬间,诺亚好像被屏蔽了所有视野,除了赶来的青年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下一瞬间,门外的灯光被阴影挡住,苏明安在诺亚的身前站定,蹲下身,抱住了趴在地上的他,用黏腻的满是蓝血的手,合住诺亚的后脑,肩颈相接。
“……爷爷?”诺亚轻声道,他被拥入了一个布满烟尘气的怀抱,像是一瞬步入了春日之中。
拥抱是语言中最美的词。
当灵魂彼此相拥,温度与温度相贴,就像一缕溪流汇入另一缕溪流,能得到包罗万象般的包容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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