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
共还有五个人质,被一根绳子串着。
这会儿五人鱼贯而立,站在离曹幹不远的地方。
苏建是荏平县的县吏,於此五人中,不算家訾,只算社会地位的话,是最高的一个,大概是因为此故,田壮把他绑在了五人的最前边,乃是位处首位。
曹幹略整了下衣袍,也没放下矛,便扛着,冲苏建作了一揖,说道:”苏先生,刚才田翁的话你也听到了,再往前走些,就会把你们放了。这些时日,我得你教诲,不仅识了字,还长了不少的学问,先生可谓我之恩师了!今日作别,老实说,我还真是舍不得先生!”
苏建瞧瞧站在他面前,肩上扛矛,腰挂环刀,气宇轩昂的曹幹,再低下头,看看自己被绑在绳子上的双手,眼角的余光并扫到了自己肮脏的袍子和鞋履,他心道:“有这样的恩师,这样的学生么?”一边腹诽,一边弯腰赔笑,说道,“曹君此话,在下不敢当也!”
曹幹笑道:“有什么不敢当的?”
苏建说道:“在下才疏学浅,这半个多月没教到曹君什么,曹君天才神授,实亦不需我教。”
曹幹说道:“苏先生,你不必这般拘束。这大半个月来,我差不多天天都向先生请教,与先生已算熟悉,对先生也大概了解了。先生是个君子,这要是往常的时候,以先生之才德,在县里做个掾吏,倒也是能安安稳稳,衣食无缺的过上一生,但是先生,如今海内鼎沸,乱世已起,如先生那日所言,这王莽的天下,怕是已不能长久!因此,临别之际,我有个建议送给先生,待先生回到家后,这县寺,先生不必再去了,就在家中,好好的过日子吧。”
有关“王莽将亡”的那个故事,虽是出自苏建之口,那事也确然是有,但苏建却是被曹幹逼迫着说的,而就他本心而言,他对那故事是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的。
他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到县里边做个吏员,为的无非是学而优则仕,至於这王莽的天下,究竟是不是要亡,他实际上并不在乎。
一则,王莽的新朝建立不过才十年,他的前二十年都还是大汉的臣民,对新朝谈不上忠心。
二者,王莽的许多政策俱是想当然,哪怕他一个小小县吏也是看的摇头不已,知道毫无可行性,又加上如前所述,王莽的这个新朝建立后,连着好多年,连俸禄都不给发,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则若新朝果将灭亡,他亦无甚哀痛。
因而,听了曹幹此话,苏建叹了口气,说道:“曹君说的是,这新朝的天下,恐怕确实是不能长久了。也罢,待在下还乡之后,就遵从曹君教诲,挂印辞任,县寺是绝不会再去了。”
曹幹笑道:“先生是我恩师,教诲云云,我岂敢当之?”从怀里摸出个压扁的银盘,上前来,塞到了苏建的怀里,说道,“这点薄礼,算是你我师生一场,我对先生的感谢。”
这银盘不是曹幹抢来的,是昨天曹丰等去董次仲那里拉来的董次仲分给他们的财货中的一样。曹丰是他们这伙人的小率,再是公正,也难免有些特权,故而凡是伙中的好东西,必有一份会是他的。这个银盘,即是曹丰分得后,给了曹幹的。
这大半个月来,虽在日常的人质待遇上,曹幹没给过苏建什么帮助,但他对苏建确然一直都是颇为尊敬,分别在即,又送上银盘作礼,苏建竟是情不自禁的,感到了一点受宠若惊。
——他这心态若被曹幹知道,说不得,曹幹也许就会想到后世那个专用来形容人质可能会有的、对施害者产生的某种异常情感的词来了。
曹幹说道:“苏先生,我还有事,不和你多说了,等会儿放你走时,你若是还想见一见我,就到前头找我。”
苏建诺诺应是,打定主意,等放他走时,他掉头就走!煎熬等了将近一个月,等不到家中送钱来,本以为命将休矣,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又哪里还会再去找曹幹!若不小心,撞见了田武,屁股将再陷魔爪不提,他的这个“小亲丈母”难道还真要当上一当?
曹幹将走未走,扛着矛,又饶有意味的把适才说过的一句话,笑着说了一遍,说道:“苏先生,我是真的舍不得你!”
苏建似从第二遍的此话中,听出了戏谑,不敢接腔,唯唯而已。
舍不得,当然不是舍不得苏建与自己的师生情谊,曹幹舍不得的,是苏建能够帮他圆谎。
瞥眼看见苏建后头的那几个人质,精神虽皆萎靡,然都还能走路,却是少了一人。
曹幹问那看管的后生们,说道:“黄家子呢,怎么不见在质中?”
黄家子就是那个发烧的。
一个后生答道:“黄家子病得不行,带着他走不动,太麻烦,出里时,把他丢到里边的坑里了。”
“丢坑里了?”
这后生说道:“是,本说要杀了的,被田翁给阻止了,便扔到了坑里,让他生死由命吧。”
说是生死由命,这么冷的天,一个发烧多日的人,把他丢在坑里,没人去管,下场何如,不言自喻。
曹幹暗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而返,还去本伙。
到了本伙,伙中的几辆车子都已被推出,聚到了高况处,丁狗等带着家眷也在其中。
却在那一群老弱妇孺中,曹幹看到了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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