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的话音,杨峥紧悬的心终于落地。
他转过头,看见神态闲散的荀子,一揖及地,由衷地道:“晚辈欠您的情分,就用后半生来偿还吧!”
他早已想好,等回秦国继位后,就把荀子接到咸阳城,当老祖宗一样供着,再也不用留在稷下学宫,忍受昏聩的齐王室。
孟尝君神情愕然,对荀子的及时现身始料未及,愣了片刻后,同样行礼,“拜见荀圣前辈。”
他今年七十多岁,按正常人的年龄论,当然是前辈长者,但在能活百余岁的圣人面前,他仍是晚生后辈,哪有资格嚣张,也得乖乖行礼。
荀子走过来,打量着孟尝君,笑眯眯地道:“君侯不必多礼,听说你这几年一直在家颐养,怎么今天有雅兴出来走动?”
他是圣人不假,孟尝君也是一位大宗师,本身实力虽有不如,但是,一旦孟尝君跟齐王联手,跟他血拼到底,他恐怕无法全身而退,更别说保护杨峥。
见他主动问起这茬,孟尝君脸色难堪,情知不能再隐瞒,于是说道:“杨峥绑架了我的四个儿子,企图勒索巨额赎金,被我围堵在这里,我正欲替死去的两个儿子报仇,您恰好出现了。”
死去的两个儿子,是指田济和田渊。
孟尝君赶到清雅轩时,这两人已昏迷不醒,只剩最后一口气。即使他折损道行,竭力救治,最多也只能让他俩多活几天,解药被杨峥握在手里,迟早难逃一死。
更何况,他对田济泄露秘密的行为很愤恨,根本舍不得耗费修为,因此,当看见两人垂危后,他的应对不是救人,而是当机立断,选择返回垂云楼,诛杀杨峥以泄恨。
于是,杨峥失算了,孟尝君提前返回,发现他逃跑的踪迹,尾随至此,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这半个时辰里,田济和田渊得不到医治,肯定早已断气。孟尝君明明放弃救治,不想尽慈父之仁,却声称要替儿子报仇,如此表里不一,怎能不令杨峥鄙视。
荀子若有所思,将啃剩的狗腿丢到一旁,问道:“有证据吗?”
凡事得讲证据,否则,双方各执一词,永远无法判断谁在说谎。
孟尝君淡淡一笑,似乎料到这样的局面,反问道:“如果我有证据,能证明杨峥是凶手,前辈还会袒护他吗?您跟他的关系,我略有耳闻,如果您非要插手,那便不必多说,咱们还是到王宫对质吧!”
他把齐王搬出来,这是**裸地威慑。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荀子看着杨峥,感慨道:“很多人把利益看得太重,出于自身的立场,愿意为朋友做任何事。但我不同,我眼里只有是非黑白,徇不得私情,或许会被人视作冷酷吧……”
他的回答意味深长,杨峥听懂了,沉默不语。
孟尝君微笑答道:“前辈刚正不阿,大公无私,实乃我辈楷模。既然您这么说,我相信,只要我拿出证据,证明杨峥是凶手,您就会将他绳之以法,对吧?”
荀子不置可否,“话又说回来,如果你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没法指证杨峥,田文,那你就别怪我护犊子了!”
孟尝君轻哼一声,指着杨峥说道:“其实很简单,他从现场逃走时,脸上带着银色面具,还披着黑色斗篷,刚才急匆匆进来,来不及销毁,肯定把它们装在纳戒里。”
他是跟着杨峥赶来的,确认杨峥没把行头丢在半路上。
“另外,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已经拿到赎人的财宝,也就是焚天印和还天珠。所以,只要搜他的身,检查有没有这几件物品,就能验证他是不是凶手。”
说这话时,其实他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事已至此,宁枉勿纵,他宁可冒着出错的风险,也不能放最大的嫌疑人离开,否则,事后将无从查证,只能白死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