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旁有个尺余深的小池,池壁上涂了麻灰,僮仆刚把池里换了清水。
有人问道:“绛真到底要做什么?”
苏向道:“诸君浸淫画道已久,对诸般画艺烂熟于心,不过诸般画艺里,有拓墨洒墨泼墨浓淡的法子……统而论之都是用笔用墨用水的技法,今日我有一艺,谓之水画,请诸君一观。”
众人心下好奇,只见苏向命僮仆拿来丹青墨砚,调和颜料后,便执笔在那水面上画了起来。
颜料浸入水中,水面不一会儿就浑浊起来,有的颜料则凝成丝缕,浮沉不散。苏向画了半晌,便搁下笔,命僮仆拿来稚绢一匹,覆在水面上,然后唤众人去喝酒。
众人心下好奇,却撬不开苏向的嘴。
待喝了两刻钟的酒,苏向才叫僮仆把稚绢揭起来。
绢面上竟出现了一幅画,古松、怪石、人物、屋木俱备。
众人大为惊奇,议论纷纷。
徐应秋不禁问道:“覆水成画,这莫非是术法神通?”
苏向笑而不语,等众人议论静下来,才颇为得意地笑道:“这水画之法看似奇巧,其实也只是趁着颜料在水中未散的时候,用绢帛将颜料吸去而已。”
众人恍然大悟,沈青藤赞道:“说来简单,但要用此法作画,却要对水墨流动了若指掌,作画之前,也必须胸有成竹,不然如何能覆水成画?绛真的画艺真是神乎其技,技近乎道了。”
苏向听得满脸笑容,不过还是谦虚道:“不过是奇巧之技,还算不得技近乎道,我听说有画道圣手,能够‘移神定质’,画成一树桃花时,那树桃花尽落,花中生机却尽入画中,如此,才算得上技近乎道啊。”
有人笑道:“先生太过谦虚,所谓移神定质的技法只在传说中,谁又曾亲眼见过。”
有人又说:“此言差矣,镇西王手中那一幅《龙渊剑图》,便能以剑气杀人,还有巽宁宫里那幅《万灵朝元图》,希夷山上《五圣千宫图》……”
有人立刻反驳道:“这些画奇则奇矣,虽能展现异象,靠的却是神通法力……”
众人一时争论不休。
钟怀玉听得心驰神往,原来画道之中还有这么多名堂,若不是有缘旁听诸位名士的讨论,他还以为作画不过是用墨浓淡的技法而已。
这时有门僮过来,对苏向道:“阿郎,外头有人求见,自称是巽宁宫总管曹赟。”
“曹赟?”苏向问道,“他来做什么?”
门僮摇头道:“曹总管没说,但看他模样十分急切,说有要事求见阿郎。我大略问过,还告诉他先生正在与云泥社中友人聚会,曹总管闻言却说正好,他就是为此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