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发霉的稻杆和尿桶味儿酿成的臭气钻进鼻子,让李蝉松了口气。
梆梆梆!
狱卒呼喝声透过铁门,瓮声瓮气。
“李蝉!有人找你问话!”
问话?李蝉定了定神,道:“问什么?”
“听说你对志怪之学颇有造诣?”门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李蝉皱了下眉。
玄都是大庸西陲,再往西的龙武关外,便是妖魔肆虐的地界。他从那种地方走出来,自然对妖魔见怪不怪。
可在玄都这太平之地,有人特地来问起妖魔二字,就有点突兀了。
倒不是离乱人瞧不起太平犬,只是在这夜不闭户的大庸重镇,除了那些杜撰狐女艳鬼故事赚润笔费的穷书生和说书人,谁会挂心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祟玩意儿?
再细思,就叫人心生不妙。
李蝉沉吟了一下,反问道:“问这个干什么,是有人要出关了,还是有妖魔进了玄都?”
听到牢中人的反问,少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郭洵。
郭洵摇摇头——妖魔行凶的案子只有神咤司长官和几个缉妖吏知道,没外传半点风声。
少年蹙起眉毛,扭头去向监窗,监窗里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说:“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这少年的语气不善,李蝉虽感到莫名其妙,也打消了细问的心思,回答道:“天下妖魔自古以来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没有是我不知道的。”
少年笑了笑:“好口气,听说你还上过青雀宫,这些东西,莫不是从青雀宫学来的?”
李蝉过了一会才说:“青雀宫里的神仙忙着调和龙虎,修长生大道。妖魔鬼怪的龌龊事,入不得仙师法眼。”
这左道妖人还有点自知之明,少年脸色略缓,转念又觉得牢里那人的自嘲中,夹杂了几分敝帚自珍的酸味儿。
他摇了摇头,对郭洵道:“郭都尉可想好了,真要用他?”
郭洵点头。
“那好!我只是代沈公监察此案,当然无权干涉都尉的决定。”
少年转向牢门。
“李蝉,眼下神咤司有件差事交给你来办。此案干系不小,若办成了,沈公沈鹤衣或许能网开一面,让你脱罪赦出也不是不可。若办不成,却有贻误要事之过,便自掌耳光十下,以后不许胡言乱语,污了青雀宫的声名,知道了么?”
说罢便吩咐牢头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里哗啦作响,吱嘎一下,铁门被推开了。
松油火把的黄光铺进牢房,黑魆魆的暗影中间,照出个穿灰白囚服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