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鬼么...”陈小鬼口中反复默念几句,嘿嘿傻笑起来。
从那天起,陈小鬼便与王小臭相识了。王小臭带着陈小鬼在偌大的垃圾山里逛了一整夜,然后告诉他,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一开始的时候,陈小鬼还很不适应。好在他之前跟母亲在廉租房里过过半年的苦日子,相对来说算是个缓冲,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而已。但他经历过那些冷眼嘲笑之后,心智也变得更加坚韧和成熟,努力适应当下的生活并不困难。第三天的时候,已经能够吞咽下垃圾山里捡来的刚刚过期的食物。一周之后,满是污秽的衣服也能披在身上。一个月之后,他在垃圾山里的生活已经游刃有余了。
对于陈小鬼的适应力,王小臭也是暗暗咋舌。他没想到一个习惯了优越生活的富家子弟,竟然真的能跟自己打成一团,完全融入了流浪的生活。
垃圾山并不能完全满足两人的生活需求。也有连续几天找不到东西吃的时候。所以偷鸡摸狗是免不了的。这一对兄弟,在郊外的棚户区也算有名。通常都是小臭去偷,小鬼掩护。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像老鼠一样滑溜,就算被逮到了也顶多是挨一顿打,下次接着偷。
最严重的一次,陈小鬼被人按着脖子,头几乎快要塞进茅坑里。茅坑里传来恶臭,还有蛆虫在不停蠕动。这种情况下,就连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都不吭一声的陈小鬼也是妥协了。赌咒发誓,说自己下次再偷,就叫自己出门给车撞死。然而发完誓还没两天,那几个欺负他的人家里就都遭殃了。不仅被偷了饭菜,还被砸了锅碗。
王小臭说你不怕毒誓应验?陈小鬼把眉毛一竖,不屑一顾地说,‘被撞死总比饿死好。况且发誓要是管用,还要警察干嘛?’王小臭咧嘴拍掌,赞叹了一句‘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没上过学的王小臭对于陈小鬼的学问是十分佩服的。陈小鬼毕竟是富家子弟,打小就在文化艺术的氛围中长大,看过不少书,去过不少地,见识比王小臭强过太多。而且小鬼的爷爷是精明的商人,常常教导小鬼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那些话小鬼虽然记得,却从未往心里去过。经历过人情冷暖之后,他才慢慢回味起爷爷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箴言。
那件事之后,街坊邻居也是不敢再惹这俩浑小子。毒誓都发过了,难不成真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棚户区的人家大多清苦,都是些农户,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余粮,还得提防着这两只冥顽不灵的小老鼠,弄得鸡飞狗跳。大伙合计着要不要报警,但是却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大家伙儿还是心疼这俩孩子的,一对孤儿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好在他们自己也算自觉,薅羊毛从不逮着一家薅,几十家轮换下来,倒也问题不大。时至今日,大伙儿也算是习惯了他俩的生活方式。每家每户掐算着‘小灶神’的光顾时间,提前准备好了饭菜放在桌上。
可是大人们虽然能够体谅二人的难处,他们的孩子却不能理解。在他们眼里,王小臭跟陈小鬼就是一对肮脏的老鼠,是棚户区的寄生虫。一群孩子只要见到二人,辱骂殴打是免不了的。每次被围追堵截,两人都会逃到垃圾山里去。垃圾山对这些孩子来说,大得如同一座迷宫。一到垃圾山,小臭跟小鬼就如同老虎归山,把那些孩子耍得团团转。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
五年里,小鬼跟小臭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和辱骂,但是他们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即便没有任何朋友,万幸,他们拥有彼此。
雨渐渐停了,灰蒙的天空透出淡淡的青色。两人相伴走在泥泞的田埂上,夏末时节,郊外的田野长着大片的稻子,发出幽幽的稻香。
周围变得十分静谧,大雨洗去了城市的喧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王小臭的脚步却渐渐停了。
“怎么了?”陈小鬼转身问。
“我...”王小臭欲言又止。他显得十分局促,向来爽朗的他还是头一次露出这副模样。
“哦,没什么。”他把目光移开,望着夕阳西下的远方。余晖照在麦浪般的田野里,发出迷幻而温暖的微光。“只是觉得,咱们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我们的人生能不能变得更加精彩呢?”王小臭忽然变得十分严肃,直视陈小鬼,问道:“小鬼,你想不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王小臭突如其来的发言让陈小鬼有些错愕。他挑了挑眉,奇怪道:“你说啥呢!咱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