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影脚步匆匆跟在陈涯身后,心里还在担心这样随便进别人家是不是有点不好。
窗边的淡蓝色亚麻布窗帘不安地飘动,有点脏;桌面上的塑料桌布油腻腻的,上面印着史努比的卡通头像;地面上散乱着锐利的白色瓷片,踩上去嘎吱作响。
这是个一眼看过去就望得到底的公寓房间,女人就站在客厅里,在激烈地比划着什么,情绪激动。
那个男人就坐在拐角的墙边的地上,脚边全是碎瓷片,身上还穿着黄色的外卖员制服。
他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相貌清瘦,喉结突出,放在膝盖的双手上,拇指和虎口处都有厚厚的茧。
“背着我去给女的送花是吧?你怎么敢的呀?”那女人声音撕裂,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男人说:“不是给女的送花,今天是她的忌日,我只不过是去祭拜而已。”
“重点是这个吗?我说的是,你买花不花钱啊?”女人吼道,“你不存钱结婚啦?你到底想不想过,不想过你去跟你妈说,说你要跟我分手!”
男人皱眉:“我这个月的钱会如数交给你的,买花的钱,我两顿不吃饭,就省回来了。”
“你要是能省回来,为什么每个月不多上交这么多?……”
陈涯和柳如影站在门口靠里一点的位置。听到他们的对话,陈涯这才想起来,今天好像确实是小崔初恋女友的忌日。
那是四年前的今天,他突然在手机上收到了他的短信,上面只有很简短的三个字:
“她走了。”
实际上,小崔的女友命不久矣,是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情。渐冻症在今天依然是令全球所有医生感到棘手的不治之症,何况是在四年前?
在陈涯告别了裴虎和小崔之后,他分别给过两人一笔钱,裴虎用那笔钱建立了仰辰,而小崔用把那笔钱交给了医院。
多年以后,仰辰公司成了行业龙头,成长速度令这个曾经的南越偷渡客在一群世家精英、名校骄子之间都鹤立佼佼。
而小崔的女友还是离开了世界。
这世界上永远是投资希望的行业最赚钱,比如说彩票,又比如说医院。
陈涯曾经跟两人都说过,你们两人如果败,那就是败在两个的女人身上,可偏偏两人执念太深,都绕不开自己的劫。
陈涯抬眼看了看指着小崔痛骂的女人,眉眼间似乎跟小崔曾经那个初恋女友有几分相似。
他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他拉着柳如影退出了房间,朝楼下走去。
柳如影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不见你的朋友吗?”
“他应该不想在这种场合跟我见面,”陈涯说道,“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但保护朋友的面子也很重要,那女人不懂事,我不会不懂。”
他转头对柳如影又说道:“男人的尊严不只是虚荣,它也是力量的源泉,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说说而已的,所以聪明的女人在外人面前,永远都会给自己男人面子。”
柳如影点了点头,她在心里暗暗又记住了一个知识点。
两人坐在小区外面的24小时便利店,陈涯给他的朋友发了短信,过了半个小时,那个穿着外卖服的男人出现在了店门口。
他怔怔地看着陈涯,眼泪突然就冒了出来。
“涯哥。”
“小崔,”陈涯说,“你写给我的信里不是这么说的。”
崔凌峰看到陈涯,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一个大男人眼泪稀里哗啦的。
陈涯却没有像《英雄本色》里面演的那样也嚎啕大哭。
他只觉得身为前野战49军第7侦察连最好的兵,曾一个人击杀7名喀尔廓雇佣兵,跟他并肩躲过8次暗杀的人,不该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近两年裴虎找过你吗?”陈涯问。
“他找过我好几次,我、我不想见他。”崔凌峰说,“我这个样子,以前的朋友都不想见……”
“想自己一个人烂在角落里是吧。”陈涯冷冷看着他。
“我……”
崔凌峰说不出话。
“相比起裴虎,我本来更看好的是你,”陈涯说,“你更有底线,也更善良,你应该成功的。这不是属于你的生活。”
“涯哥,我没机会了。”小崔说。
陈涯想了想,问道:“你还会开车吗?”
崔凌峰眼睛一暗:“我的驾照借给我叔,他把分给扣完了,吊销了。”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回来。”陈涯说,“你还是回来给我开车,明天我打电话,你要是没有出现在我指定的位置,我就当从此以后没有你这个人了,再也不会见你。”
崔凌峰还坐在原地,眼睛直直看着前面,陈涯已经拉着柳如影走了。
“这样说他是不是有点残酷?”两人走出店后,柳如影才小声问,“我感觉他不是坏人。”
“好人犯起蠢来,有时候比坏人还要可恨,”陈涯说,“好人的软弱就好像商店里的加价购一样,绝对不是必要选项,并且会让人感到恶心。”
何况他本来也不算什么好人,他和他都是。
他们都是听过子弹穿过耳际传来风声的人,杀人的时候还会考虑弹壳落地(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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