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恪将视线落在她耳侧,“你戴那副耳钉了。”
小巧的水钻耳钉熠闪。
“嗯。从花枝里拆出来的。”
上次他送过去的那捧花。
沉默片刻。
“我要赌的东西很少失手。”孟恪捏起白子,抵至指尖略一捻,食指并中指拈住,观察棋盘,落子,“包括婚姻。”
李羡搭在旗盒边沿的手指微勾,捺住盒壁。
“江女士和权龄的事你应该了解,我念小学的年级,就改口把妈妈这个称呼给权龄了。”
和现琼的婚约一部分是为了稳住权家,这次毁约前,去安抚权家,提到权龄,下意识仍是叫妈妈。
“江女士是自由恋爱,但她对孟世坤的感情与权龄没什么区别。”
李羡看着棋盘,两手的食指与中指成环扣住棋子,沉了口气,“这就是你不相信自由恋爱的理由吗。”
孟恪倚靠扶手,看了她一会儿,“我一直以为相亲结婚更加简单高效。”
“从曾家失落在外的千金回到什么都没有的身份,应该让你很没安全感。”
他的声线很平,似夜里遥远翻涌的浪。
李羡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掌裹挟呼吸,她无心观察棋局战势,将棋子放回。
“没有身份背景给自己兜底、起高楼时的攀附变成风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被抛弃。”
李羡心尖微颤,一种不知自己何时被剖析的震惊和无处遁形的局促感。
他身侧是落地灯,昏黄的灯裁出孤直挺拔的影子。
整栋楼大约都已经睡了,客厅像个大型玻璃罐子,世界被隔绝在外。
罐子里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水汽,情绪蒙在薄雾里。
李羡抬手握住棋盘边缘,将指尖叩进去。
“其实你也承认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们不是一路人,根本不是一路人。所以我能理解你当时的选择,你也没有强迫我的决定。”
勉强一笑,抬起眼睛,自以为是混不吝的样子“既然你能理解,就不要让我继续误会了。”
“误会什么”
李羡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像湖面,她在里面可以确认自己的存在。
心脏在细细的颤抖,震及手指,带着轻微的失重感。
神经绷紧,呼吸声都变得分明。
“误会你对我念念不忘。”她狠下心来,决定快刀斩断荆草,偏头去看旁边的文件袋,“我猜里面是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孟恪没有说话。
情绪趁沉默的一霎再次将人笼罩,像沾了水的蜘蛛网。
李羡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试图甩开。
“羡羡。”孟恪轻唤她。
他捡起纸袋,两手抵住两侧,拢开袋口,抽出文件。
窸窸窣窣的声响。
李羡的视线随这几页薄薄的纸轻簌,挪到他脸上,兀自打趣,“我就知道你不是冥顽不悟的那类人。”
“我很少赌没把握的事,也极少有冥顽不悟的时刻。”孟恪淡声,“但是这件事,再试一次吧。”
心底陡然一震。
李羡惊讶,随后怔愣住,像被绣在屏风的丝线纹路。
一只手将文件递到她身前。
“这里面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所以,再试一次。这次我给你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