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夹杂着对江玉珣的不屑与咒骂,一起传入车内。
坐在里面的人却闭目养神,他把玩着手中玉件,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司卜大人,江玉珣并没有拦着不让人出田庄,今早已经有几十人陆续离开,”随从不屑地笑了一声,有些期待地缓声道,“往后河堤安然无恙,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朝堂的面子看来是要彻底丢光了。”
另一名随从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皇帝可没少杀侍中,依我看江玉珣这条命,十有八九是要折在这里了”
“是啊”
听着听着,商忧心头突然生出一阵烦闷。
他突然冷声打断“时间不早,回聆天台。”
“呃是,是大人。”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退了出去。
马车在村道外转了个弯,向大路而去。
商忧把玩玉件的动作,也一点点变慢。
可就在这时,马车不知碾到什么竟重重一颠。
原本好好握在手里的玉件,随之“咚”一下砸在了地上。
商忧顿了顿,下意识去捡。
法衣之上佩环相碰,生出一阵刺耳脆响。
他刚弯下腰,便听耳边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商忧猛地起身,朝一旁看去。
长长的水痕自天而落,坠在锦缎织成的车帘上,分外刺眼。
月鞘山底,下雨了。
田庄边,最后几个决定离庄回家的百姓仰头望向天边。
“你们看,月鞘山那边是不是下雨了”
“刚那一道好像是闪电”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江玉珣的话,并停下了脚步。
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子,仰头看了眼远天,颇为不屑地说道
“下雨怎么了且不说这阵雨下在了月鞘山上,离我们这儿还有十万八千里呢究竟能不能下到这里来,都是一个未知数。单单说过去那半个月,怡河边也没少下雨吧”
田庄上空的确连半丝云都没有。
“说的也是”
男人愤愤道“行李都收拾好了,今晚不走也没地儿睡觉。我说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可万一是真的呢”
“对啊,都这么晚了,再等一天也无所谓。”
几人又一次吵了起来。
“走吧走吧”见众人犹豫,那人不耐烦地催促道,“没有万一下了半个月都没溃堤,今晚自然也不会。”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背好包袱咬着牙说,“千万别被江玉珣那骗子吓唬住,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巫觋都说了,大家安心住着不必迁移”
说话间,忽有一道惊雷响起。
几人瞬间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再次仰头,看向月鞘山。
电火下,绵延千里的月鞘山脉,有如一条盘踞在平原上的巨龙,鳞片闪烁。
岭边银河倒倾,刹那间大雨倾盆。
原本就犹豫的众人,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至少今晚别走了。”
“对啊,下雨还是回去吧”
“呸”领头的男子握紧拳头,“我等你们半天,走到门口你们又要回去怕什么我说你们不会真信了江玉珣那骗子的鬼话吧你们究竟信他,还是信巫觋”
那几人沉默不语。
“蠢才既然愿意被人耍着玩,就继续待着吧”
领头的男人径直离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余下几人则对视一眼,咬着牙退回了庄内。
亥时。
惊雷激醒了寂静的长夜。
乌压压一片黑云自月鞘岭涌来,片刻就将月色吞噬。
在狂风在耳边怒吼,月光彻底消失那一刹那,两岸百姓借着最后的冷色看到怡河已不再平静
此时,太仆罗启荣正趁着夜色,乘马车沿着怡河往向东而去。
认定江玉珣死到临头,应长川也将顺应民意大祭玄天的他,想要第一时间前往聆天台拜会大司卜。
“轰”
雷声将罗启荣从睡梦中惊醒,耳边的噼啪水声也在这一瞬清晰起来。
罗启荣差点以为马车的车顶,已被如碎石般坠落的雨滴击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