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街口一潦倒消瘦地老头儿双手揣在袖子里慢悠悠地和街坊回来,手里还提着给儿子打包回来的腊肉饭,其貌老丑三角眼,笑起来奸相毕露,唯独眼神格外温和,于是之前的一切都抵消了,走近后只觉得是个平凡的小老头。
小老头目不斜视,只看儿子又喝得大醉,生怕儿子又和邻居吵起来,惹到同住这条后排房的秦六爷的不满,连忙小跑着过来,讨好地看着儿子说“儿啊,快回吧,我给你带了饭。”
顾彦冷眼看了看老头儿手里用草绳系着,提回来的两只碗扣在一起的街边买的饭,嗤笑了一声说“我早吃了,二爷请的,你自己吃吧。”
说完,歪歪扭扭就要回家,毫不客气得嚷嚷着喊开门。
小老头连忙伺候祖宗似的跟在后头去开门,却忽然听见有人喊他二叔,他回头,看见顾家一家四口,又是驴车又是小马的搬家样子,便是一愣,正回忆那面熟之人是谁时,前面儿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干脆一脚踹开大门,喊道“妈的,别跟花子说话,天天来投奔的花子够多了,又来一窝抢饭碗吃的,管他干嘛”
小老头佝偻着瘦巴巴的背,已经时认出了叫自己的男子是老家已故大哥家的顾叶,只是多年不见,儿子又催得紧,小老头不敢跟儿子对着干,连忙怯弱地避开跟大侄子的眼神对视,提着腊肉饭回家关门。
顾媻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只是四处观察了一下街坊邻居的表情,大家都开热闹似的只是远远看着,没谁上来搭话,在听见他们好像也是来投奔的,更是没人跟他们眼神对上。
顾媻通透地牵着小马便要往外走。
父亲顾叶拉着驴车,脚步沉重地跟在长子后头,哪怕他再如何不通人情世故,也感觉到这边的人都不欢迎他们,尤其是他二叔,居然假装不认识。
“媻哥儿啊,我们我们现在去找秦六爷吗就是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顾叶有些操心,一路上虽然坐着周公子的车,但他们也并非一文钱都不用花,小儿子吃药要花钱,他买笔墨要花钱,日后定居下来,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呢,现在手里头就剩下二十两银子,今夜要是住店,便又要去掉一两了,扬州这样的地方,就是找个马棚将就一夜,怕是也贵得可怕。
顾叶六神无主,他从未到过这样富贵又人生地不熟之地,哪怕他是做父亲的,却也只能跟着一往无前的长子,长子去哪儿,顾叶就带着夫人小儿子追在后面。
而顾媻也不废话,他看天色都不早了,总得先找个地方住,就让父母带着弟弟先去附近的小店找个住处,多贵都搞个单间,他们舟车劳顿的,得好好休整睡个好觉,钱就是拿来花的,但要花在刀刃上,给秦六爷那是个无底洞,指不定以后他飞黄腾达了,那位秦管事还要让自己不要忘了他的恩情。
这恩情他可不想要,免得以后被人诟病说是忘恩负义。
“那你去哪儿啊”看媻哥儿把小马都给夫人了,也不跟他们一起去吃饭,顾叶忍不住问。
顾媻指了指反方向的谢家侯府,微笑道“你们先去前头的好客来吃饭,我四处看看。”
“别走丢了”
“放心。”
少年跟家里人挥了挥手,扭头便跟游客似的,慢慢走向谢府大门,那大门开在最热闹的主街上,门口两座大石头狮子,门房足有十几人,朱红的大门紧闭,只有个小门开着。
他抬头,是龙飞凤舞的武恭候府四个大字,非常醒目,落款的章子印着一只特别的章,他怀疑有可能是上一届皇帝亲自写的被打成了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