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堡里的男男女女,数百人的性命,全都已经送给大金朝廷了,还不够么?
馈军河这里,是荒僻了些。可大家忙了一年,已经堆叠河泥,开辟出几块薄田,还垒起了寨子和窝棚。就算大家不太擅长种地,可在这里过一阵安生日子,难道不好么?
这世道再怎么恶毒,大家只想要活命而已,总有办法的吧?
结果,那个徒单刺史一声号令,六郎就动了心。随之而来的,便是阿素、师儿哥哥和高先生他们,都死了。
六郎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同伴们身死的责任在萧好胡,但六郎自己的盲动和疏忽,也脱不开干系。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赶去报仇,他的怒火,不止朝向萧好胡,也朝向他自己。
当时应该拦住他的!
厮杀场上刀剑无眼,谁晓得结果如何?他的身手再怎么出色,难道还能以一当百?他这么怒火冲头,说不定哪里失了计较,立即就要伤损……那可怎么办?阿素已经死了,六郎若有不测……我,我……
吕函每天都会这样翻来覆去地想。
亲弟吕素身死,本已让这少女头脑有些昏沉。随着郭宁离开的时日推移,她越来越是焦虑,越来越按捺不住情绪。
忽听得几名妇人齐声惊呼,吕函茫然地看看她们。
随着她们的视线,她才注意到自己一个错手,将铁针狠狠扎进了手指肚。铁针晃晃悠悠,鲜血从伤处一下子绽了出来,奇怪的是,却不怎么疼。
适才说错话的妇人连忙上来,扯了裙角一片粗布,要替吕函包扎。吕函有些愣愣地伸手,任她施为。
正对付着手指伤处,又听边吴淀深处的芦苇荡里,有人尖叫高喊。
那是吕枢等几个孩儿的声音!他们怎么跑远了?他们撞见了什么?
吕函浑身紧绷,她猛然起身,往那处眺望。
却见随风浮动的枯黄芦苇间,有几个孩子也在努力大跳着,往沼泽更深处看。他们看见了什么?好似声音并不紧张?没过多久,有孩子哗啦啦地踏过泥泞,跑出芦苇丛,一路上嚷着:“六郎哥哥回来啦!六郎哥哥还带了朋友来做客哪!”
妇人们无不喜动颜色。
吕函一下子放松了。她双腿一软,跌坐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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