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持续不断,像水珠滴落的声音。
沉重拖沓的锁链,来回刮着地面。
这是牢狱吗
他迷迷糊糊地想。
眼前仿佛蒙了一层厚重的纱幕,目光所及处的一切都丧失了颜色,只有黑白灰。
很多人影,木然地站在前方的石阶上。
远看就像是一个个挂在树枝上的白色麻布,飘飘荡荡的。
衣袍下面是细长的锁链,捆在手脚之间。
几个头上长角模样狰狞的鬼差站在路边,就像挑选待宰的鸡鸭一般,时不时拽出一个人就往前拖。锁链摩擦着地面,哀嚎声不绝,队列里的其他人充耳不闻,继续低头蹒跚前进。
又是一颗滴落的水珠。
深黑色、粘稠、恶臭原来是血。
血不知从何而来,抬头亦不见天空,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漆黑洞窟。
地面凹凸不平,说是石阶,其实只是一个不断向下延伸的趋势。
走起来磕磕绊绊的,踩着还咔嚓咔嚓响,不像石头,倒像白骨。
这是黄泉地府
所以我已经死了
等等,我是谁
他苦思冥想,终于从脑海里翻出了一个名字。
他叫岳棠。
家住在奇怪,他为什么都忘记了。
这就是人死之后的感觉吗忘记亲朋故交,不留恋人世
岳棠正在疑惑,忽而听到前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悲哭。
老者抱着孩子,那婴儿还不足月,不知什么缘故竟一起死了。
鬼差立刻伸手去拽他们。
“行行好,放我孙儿回去吧”老者挣扎着磕头。
鬼差懒得理会他,或许这样的事情他们看得太多了。
老者嚎哭的声音太苦,充斥了悲恸与绝望,似乎吵醒了原本队列里麻木的鬼魂。
越来越多的鬼魂突然停步,开始东张西望,惊慌哭叫。
鬼差们慌了,一边拖人一边斥喝“闭嘴,全都闭嘴”
随后迁怒在那个老者身上,立刻围过去踢打,用铁尺狠狠抽老者的脑袋。
那老者的哭声顿时低微下来,岳棠本能地上前一步,却被身后的一只手轻轻一拽。
“”
很快,抱着婴孩的老者就没了声音,他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神情麻木,毫无所觉地走在队列里。
岳棠也发现,鬼差拖拽的就是那些“清醒”过来的亡者。
只要有鬼魂表现出异样,就立刻拳打脚踢鞭笞抽打,使魂魄们重新变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呆滞地拖着锁链蹒跚而行。
岳棠跟着低下头。
鬼差们从他身边经过,继续巡逻。
岳棠盯着脚上与手腕间的锁链,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似乎可以挣开这东西。
但是
不能在这里。
岳棠忍住了,尽管这锁链让他很不舒服,本能地想要破坏摧毁。
岳棠知道,此刻在鬼差眼里温顺麻木的鬼魂队伍,藏着“苏醒”的亡者。
他是一个,他身后的人是另外一个。
岳棠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他不能回头。
鬼差还没有走远。
锁链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它似乎是有形的,又似乎是无形的。
这份压在魂魄上的沉重分量,让魂魄前行的速度越来越慢。
石阶往下延伸,走到一个大弯处,前面尽是黑暗,也恰好没有鬼差来回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