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宗主”
梵楼艰难地吐息,因为喘不上气,颈侧鼓起了骇人的青筋。
“怎么,心虚”沈玉霏漠然地注视着在自己手下挣扎的忠心下属,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梵楼,你会背叛我吗”
梵楼的胸腔剧烈起伏,眼前因缺氧,弥漫起一阵黑,一阵白的烟雾。
他快要失去意识了,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到咯吱咯吱作响。本能驱使着梵楼去掰箍在颈侧的手指,但他竟生生克制住了反抗的欲望。
甚至将两只手死死地绞在身后,再次抠破了旧伤。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沈玉霏眼底的冷漠恍然一晃,继而猛地收回了手。
“咳咳咳。”梵楼狼狈地跌跪在地,捂着脖颈咳嗽。
他看着身形高大的男人蜷缩在自己的脚边,凝神片刻,陡然泄气。
和梵楼这样的木头置什么气
梵楼什么都不明白。
梵楼只是听话的狗。
沈玉霏俯下身,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羊毫,重新塞进了梵楼的手中。
“继续画。”他的指尖拂过了梵楼浮现出红印的脖颈。
咳嗽完的梵楼闻言,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托住了沈玉霏的下巴。
梵楼的呼吸还带着沉重的喘息,目光里却没有丝毫的怨恨,仿佛被惩罚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男人浓密的睫毛缓缓颤动,看向自己先前已经画在眼尾的那两抹鲜血般的红晕,继而仓惶移开视线“画画好了。”
沈玉霏瞧梵楼的神情,就知道这人又动了歪心思,也不戳穿,只将羊毫随意丢弃在一旁“那便好。”
他也不照镜子,似是极信任梵楼,直言“修炼吧。”
沈玉霏从储物囊中取出蒲团,丢在梵楼的脚边“到了时机,我自会叫你。”
梵楼依言于蒲团上盘腿坐下。
沈玉霏则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梵楼对他的态度,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世的孟鸣之。
孟鸣之也很会顺应他的心意。
沈玉霏当初被打动的契机之一,就是孟鸣之甘愿为他,叛出了玉清门。
起初,那不过是他随口的戏言。
沈玉霏的性子霸道又恶劣,察觉出孟鸣之对自己的情意后,立刻用最恶毒的方式去检验这份感情他说,你身为玉清门掌门的徒弟,怎么可能和合欢宗的宗主在一起
孟鸣之便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即便是一份假的答案,也足以让沈玉霏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醉心于孟鸣之毫无理智的偏爱,最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梵楼对他的忠心,也是毫无理智的。
沈玉霏垂下眼帘,看见了梵楼伤痕累累的手。
梵楼对他的感情,怕是比前世的孟鸣之要极端得多。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悬在秘境苍茫天空的一轮又白又圆的太阳,在傍晚时分,缓缓沉入了天际。
铮
沈玉霏伴随着破风声,睁开了双眼。
“剑鸣四野,玉清首徒”他冷笑出声,“孟鸣之。”
那熟悉的剑鸣声,唤醒了沈玉霏心里绵绵不绝的恨意。
他动了动手指,强压下激动的心绪,转身唤梵楼“过来”
梵楼睁开双眼,乖乖走到沈玉霏的身前。
沈玉霏看着梵楼那张被白纱蒙住的面庞,懒洋洋地叮嘱“等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动手,明白吗”
梵楼眼底划过一道晦暗的光“属下明白。”
“但愿你明白。”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随手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块透明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坏了我的好事儿,我定将你送回合欢宗”
梵楼低声应是。
沈玉霏打扮好自身,推门走出客房时,连走路的姿势都变了。
他身形摇曳,步履婀娜,眉宇间的阴柔在胭脂的催化下,全化为了妩媚,刚一踏入楼梯,就引来了无数道炙热的目光。
在修士们眼里,沈玉霏已完完全全是个女修。
“她”姿容艳丽,身姿翩跹,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相貌平凡到了极点,怀抱着一柄看不出好坏的剑,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迟缓。
这年头,修士有个“剑婢”不足为奇。
故而,没人将注意力放在梵楼的身上,客栈中无论男女,都在盯着沈玉霏瞧。
沈玉霏全作未觉,眼睛灵动得转了转,视线最后定在僵立于门前的男修身上,盈盈行了一礼。
“这位道友。”他撩起眼皮,眼尾胭脂浸了水意,波光潋滟,“秘境艰险,可否带小女同行”
哐当
沈玉霏话音刚落,一声闷响就从身后传来。
瘸了腿的正因满面通红地盯着他,口中不住地喃喃“是你是你”
沈玉霏收回视线,不以为意。
他盯着立于月光中的男修,只觉此人乍一看,的确气度澄澈,不由暗暗冷笑。
徒有其表,说得正是孟鸣之本人了。
是了,站在客栈门前的,正是孟鸣之。
沈玉霏一门心思盯着孟鸣之瞧,没发觉抱着剑的梵楼,十指用力到泛白,指尖在剑鞘上留下了无数道白色的挠痕。
宗主说过,莫要坏了他的好事。
原来,玉清门的孟鸣之,就是宗主的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