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儿分明是摸透了他脾性,知晓他非滥杀无辜之人,是以几次三番跟他作对。他不要她打更,她偏要打,还偏偏要走到白府前头喊;他要她尽早喊他好睡下,她偏不喊。总之她就是明里暗里跟他较劲,他若发了狠,她就哭得梨花带雨服软比谁都快,他若再横一点,她脖子一梗要杀要剐随你。
这东西若杀了,他于心不忍。不杀,着实太闹腾。
腊月二十九,花儿来了。
抱着一个钱袋子,将那银钱哗啦一下全倒在桌上,得意地跟白栖岭邀功“二爷,您看”
白栖岭接连几日睡不好,并不愿搭理她。她呢,坐下一文一文数,每数九个给自己一个。
白栖岭脑子要炸开,将她数好的一把弄乱,花儿委屈地看他“好不容易数的。”
“我问你,你能不能不打更”
“嫁人了我就相夫教子。”花儿随口气他,心道打更不打更又不碍你事,你管得可真多呐
白栖岭一口气憋在胸口,点头“行,行。就你那德行还想嫁人,你打一辈子更。倘若以后再吵我睡觉,我就把你挖坑埋了。”
就您那德行还想娶叶家小姐呢花儿在心里还嘴,脸上还挂着笑“白二爷您消气,听奴才跟您说点旁的。”
花儿自顾自说起来“您说这事蹊跷吗孙府小姐前一日来码头买咱们东西,夜里孙府的小少爷就死了。”
“那个叫铃铛的丫头呀,很是厉害呢那时您在孙府切那老爷手指头,旁人都朝外跑,她一下堵住了门,一点都不怕,奴才当时差点以为她是您安插进孙府的眼线。”花儿顿了顿,觑了眼白栖岭神色,见这个奸猾的面不改色又说道“后来奴才一想,想必是怕人跑了,把事闹大,当真是忠心耿耿。”
白栖岭知晓花儿聪明,却并未想到那种情势之下她竟将里头人的举动都记清楚了。
“外头的人都说孙小少爷死是您干的呢说白二爷在京城开了饭庄,孙小少爷也开,白二爷卖补汤,孙小少爷也卖。说白二爷的补汤方子滋阴,孙小少爷的补汤方子壮阳,若没了一家,另一家就独大。”
花儿蹲在白栖岭面前仰头看着他“白二爷,京城那些汤啊药啊奴才也不懂,奴才只知晓衔蝉小三弟打小吃不饱,骨头里没多少东西,熬不出什么来。您饭庄不卖,别的饭庄卖不卖铃铛的事奴才一准不说出去,只求白二爷给指条明路,那小三弟到底是被什么人偷走的”
“若当真是孙家人偷的,那衙役不去追,莫非衙役也知晓什么衙役知晓了,知县呢可依奴才看,白二爷经了那几次事,知县并未追究。那知县究竟是跟白二爷好啊还是跟孙家好啊”
“二爷,这些事奴才想不通。”
白栖岭静静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敢问这样的问题,当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他先前与她讲那么清楚,这事他管不了,她偏偏要拉他下水。变换着法子试探他,要他吐口。诚然他回燕琢城有要事要办,打着收没家财的名义在燕琢城里横行。这些,怕都被眼前这个鬼丫头看透了。她整日没事就往白府跑,一双贼眼不停地转,白栖岭不与她计较,她倒是算计起他来了。
“铃铛是哪一个我不清楚,你不如去跟旁人说一说。眼下孙府正在找替罪羊,刚好拿铃铛顶罪。”白栖岭满不在乎“去吧。别耽误。”
花儿站在那半晌,知晓若要白栖岭出手相帮是难如上青天之事,索性坐回去重新数钱。她想,她可真傻,一再被白栖岭利用。那铃铛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丫头,花儿断定了她是白栖岭的人,那孙家少爷也定是白栖岭杀的。
她这样想着,又想起消失不见的飞奴,不知他去往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