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旧日功勋,只看留侯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着稳住旧部,一心为公,皇帝都得给留侯这个体面。要是留侯提出什么不过分的要求,能答应也该答应下来。
皇帝脸色有点臭,理智上他知道要做这个姿态,心里却有些不痛快,还有点点后怕。
三天前的寿宴,亏得自己早有准备,不然死的那个人就是他,那真是侥幸中的侥幸,要不是林七娘一句话无意中点醒了他,他都不会往寿宴可能有诈的方向上,自然也就不会派人调查,,发现了萧氏一党私底下那些手段,那可不就稀里糊涂进了鬼门关。
事后想想,皇帝还心有余悸,就真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要万劫不复。
这回再去留侯府,万一还有埋伏怎么办
看出皇帝的抗拒,谢皇后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嘲讽,萧氏当真是废物,败得如此轻而易举。她话锋一转“不过眼下外头乱糟糟的,陛下出巡不便,不如让谢相代陛下探视留侯。”
皇帝点头道好,想了想,他又道“让崔相一道去吧。”两位宰相,够体面了吧。
于是,次日,谢相和崔相大张旗鼓领着一群御医前往戒备森严的留侯府探视,过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出门却见一少女徘徊在门口,谢相细细一看,当即认出乃留侯未过门的儿媳江氏女,前几日南阳长公主的寿宴上刚见过。
谢相就对崔相道“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没划清关系,还愿意上门,倒是个有情义的,不枉留侯弥留之际还惦记这为她求情。”
留侯强撑着病体,请求有三
其一是公孙煜,恳求朝廷不要再追捕,将他贬为庶民,留一条生路。
其二准许他和南阳长公主合葬。
其三便是为江嘉鱼求情,道她尚未进门,且是皇帝赐婚,实不应该受牵累。
一方有情,一方有义。
崔相抬眼,淡淡一瞥之后又收回了目光,她生得不像她母亲,经历上倒是像的,多灾多难。
“那就通融一下,让她进去一趟吧。”
谢相微微一愣,这显然不合规矩,但是规矩嘛,既然崔相开了这个口,这个顺水人情总是要做的,事后便是皇帝知道了也不可能为了这个小事说什么,遂他笑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浩浩荡荡一群人出来,江嘉鱼自然不会看不见。她这次过来是想撞撞运气看,不奢望能进去探视,只求能送些东西进去,然而碰了壁,钞能力也不好使。
正当她灰心丧气,准备离开,不妨天降救星。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江嘉鱼试探着往门口走了两步,果然守卫在门口的羽林军没有再做主拦截姿态,由着江嘉鱼拾级而上,走到门檐下,朝着谢相和崔相福了一福“多谢两位相爷。”
谢相只笑笑,没言语。林予礼是崔相的土地兼内侄婿,说来和江氏女是拐着弯的亲戚,理当他为主。
崔相神色温和又平静“进去吧,别太久。”
有了这句肯定的话,江嘉鱼心下大定,再次福身致谢后,往侯府内走去。
这座府邸,她来过好几次。留侯夫妻皆是喜静之人,府内又人口稀少只有一家三口,便没有那么多的仆役,所以总是显得空荡荡。此刻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随处可见持刀而立的御林军,弥漫着肃杀之气。
管家认出江嘉鱼惊了一瞬,低声道“郡主怎么来了”
语气沉沉的,似乎有些喟叹一般。
江嘉鱼牵了牵嘴角“我来看看侯爷和公主。”
管家心下回暖,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难得她还愿意往上凑“您稍等,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不一会儿,老管家出来让江嘉鱼进去,留侯正醒着,南阳长公主也在寝房内。
屋子里飘荡着浓烈的中药味,熏得人心头沉甸甸的。恍惚之间,江嘉鱼又想起了混乱的那一天,尖叫,鲜血,尸体从此以后,一切都乱了套。
留侯靠坐在床上,目光温和地望着江嘉鱼,一如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