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六十高龄的成国公,面色阴沉地通过丹凤门,便迈着老腿匆匆朝宣德帝的紫宸殿奔去,明眼人都瞧得出,这老家伙又是进宫来告御状的。
“成国公,谁又老虎头上拔毛,惹您不快了啊”守门统领讨好地笑。
“自有竖子”成国公冷哼哼的。
统领脖子一缩,只觉阴风来袭,要知道,往日得罪成国公的,无一例外下场悲惨,不是已下黄泉,便是贬官流放。
这老家伙,真心不好惹啊
“这成国公什么来头啊”一个新侍卫好奇地问。
“那可了不得,出身清河崔氏,几百年的名门望族;论军功,他曾率大军驱除鞑辱,功在社稷,即便如今致仕了,在军中威望依然不低。其嫡长子又掌管北衙禁军神策营”统领叽咕道。
“大人物啊”
“那可不”
紫宸殿。
“老臣有要事面圣”
成国公昂头挺胸等候在正殿外的玉阶下,只待小太监通传后,便像往日那般,由福公公亲自出来迎他进殿。
然后,由他点燃宣德帝对四皇子母妃的怒火。
最后,罢黜四皇子,远不录用
不曾想
今日,他破天荒地被撩在外头挨冷受冻了大半个时辰,既没等到宣他觐见的旨意,也没个搭理他的太监。
什么情况
成国公敏锐地察觉到不妙,不由得有点心慌,今儿怕是要坏事。
果然,一个时辰后终于进了殿,迎头劈来的,却是宣德帝的震怒。
“你可知罪”
成国公很是识时务,当即摆出一副顺从的样子,两条老腿顺势跪下,伏地请罪“皇上,老臣知罪。”
“何罪”
“教、教子无方,老臣今日特地前来请罪。”成国公额头触地。
成国公果然懂变通,三言两语间,便将“兴师问罪”的本意改成了“前来请罪”。
“哼,你那儿子枉为名门之后,好的一点不沾边,尽学些调戏姑娘、鱼肉乡里的下三滥勾当”宣德帝眼前不断闪现裴海棠哭红双眼的画面,就越说越来气,拍着龙案怒斥,“他这样的,怎配给你德高望重、义薄云天的成国公当嫡子说出去朕都嫌丢人”
“是啊,是丢人。”成国公顺着说。
“既如此,朕今日便给你个恩典,替你清理门户,从族谱里除名,从此再不是你儿子,管他作奸犯科也好,流放为奴也好,生生世世再与你无干”
从族谱里除名
清河崔氏可是横跨几个朝代的百年士族啊,哪怕是一届布衣,也能笑傲九卿的存在。
是以,从族谱“除名”,远比官场“永不录用”更可怕。
成国公震惊地抬头,他儿子才十八啊,仅仅调戏了几个貌美女子而已,就狠心斩其臂膀,断送他一生
福公公早见怪不怪,任凭他是谁,调戏了宝贝小郡主,下场能好且瞧着吧,惩罚才刚刚开了个头。
果不其然,除名后,铁霸王再也铁不起来,长安县县令依律重判杖责一百七十下,再流放三千里。
而流放途中,小鸡鸡被割,人也被野狼分食而吃。
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四皇子”老年丧子的成国公泪流满面,佝偻着背站在据说是野狼分尸的那株大树下,他一手撑住树干,一手抹泪,咬牙切齿地诅咒四皇子,“总有一日,你会付出惨痛代价,你且等着”
成国公将一切罪责强行扣在缉拿归案的四皇子头上,始终不知,真正能左右宣德帝心意,要了他儿子命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小郡主裴海棠。
这三四日,裴海棠一直住在宫里,没回郡主府。
没法子,她受过“刺激”后,“情绪有点不对劲”,宣德帝心疼地将她养在自己的西配殿,享受着帝王的人世间最旺的阳气,还一日三顿喝着太医院配送的安神汤。
可惜,通通不管用。
小郡主始终“眉头微蹙”,不展笑颜。
可把宣德帝愁坏了。
直到铁霸王杖刑那日,裴海棠去了趟县衙,观刑归来才恢复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