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微微一笑,卷起地上九具尸身,淡然道:“这九人首级,便劳烦三位道友分别保管。”
应天微等三人相顾茫然,正要询问究竟,归无咎已施施然去了。
归无咎信步返回洞府,心中念头通达,神思豁然。自下界荒海之后,他一举一动愈发精熟老练,缜密能断。可见由下而上之法,不止于“天人立地根”之问道于形上;自孤身历练中成长起来,心意圆融,非门内真传可比。
以他此时行事,便如水之就下,无不恰到好处。和下界中主事数百载、早臻心无善恶之境的元婴真人相比,也逊色不了多少。
譬如虚幻本体一旦返回,诈作突破境界,一举迎敌之时。归无咎立刻便生出念头:若一举毙敌,不免骇人耳目;但若迁延不决,又失了立威之效。该做到何等分寸,几招斩敌,绝非蝇营狗苟之劳心费力,而是自然而然便使出最善之策。
再如眼下,每一步行事他早有精密预案。
走到属于自己的洞府之前,胡乱布置三四个阵法掩住大门,一步迈入。
三派诸人为归无咎修筑的洞府极为用心,一间堪比破浪锥中庭院大小的正室,环壁洞开一十八门,大小皆有,足可满足各种用途。
正室之所以广大,乃是因为其中以玉石围筑成一道百张方圆的空地,其上浮土均已掘净,露出细若白沙的五行杂玉矿脉。似乎将一道美餐端到面前,供归无咎享用一般。
归无咎随手取出一件蒲团端坐,随后将九具尸身一齐取出。
修炼到他现在这一步,金丹三四重境以下的修士金丹已不在他眼中。归无咎将尸身取来,也并非是为了破腹取丹。
在出手一举击杀九人的同时,归无咎立在阵门之畔,竟隐隐发现一丝玄妙。空气中声纹流转,微而不乱,分明是从那护岛大阵中传出。
再仔细感应,原来那阵法每遭逢十字:“夕山岛中诸修,并非余玄宗嫡传,多是二三等宗门道途断绝之士。纵然在破阵露面的过程中,派遣之人已尽力暴露星月门神通手段,但岛中之人眼力薄弱,未必便能识得来人面目,即便上告余玄宗主事之人,上位者也未必相信。”
“恰好四十三天之后有一位余玄宗元婴真人莅临夕山岛。而那攻岛九人中的领头者身具一件异宝法舟,三日内遁速之快尚在元婴真人之上。到了最后一日,提前预备好法器,只待元婴真人一路面,牺牲一人后携其余八人离开。当可坐实星月门修士身份。”
归无咎心中一动。七日前他与攻阵九人交手时,上来便以来斩杀四五人。剩余一人见势不妙,急匆匆似要取出一物。归无咎唯恐其使出了厉害手段,一剑便斩断他一条胳膊,那物随着手臂一齐跌落海中。
匆忙望见,那物形如扁叶,不类攻伐法宝。此时回想起来,这人便当是这位深藏法宝的主事之人。
不过除了这一点,更让他惊讶的是,宝鼎对面的主事之人,尽然能够察知夕山岛修士的具体身份,甚至连余玄宗元婴真人的行踪都了如指掌。
看来看似铁桶一块的余玄宗,竟也在高层也被掺了沙子。
想到此处,归无咎自失一笑。既然自己能够策反奚轻衡,那么玉京门一方作为余玄宗数千、数万年的老对手,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也是应有之义。
仔细计算一番当前形势,归无咎手执铜签在鼎中书写道:“如今之计,作何计较?”
足足等了一刻钟功夫,鼎内终于浮现出四个大字:“耐心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