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觉得自身仿佛化作一道虚影,被拖入一处上下无极、渺然莫测的空间中,周身一切外物甚至体内的元光、神魂、骨骼,无不成为透明状态,无一丝秘密可言。遭此变故,登时心头一惊。
克制本心冷静下来,归无咎默默体察,唯有正身袖中所藏的无名墨珠似乎并未在虚像投影中显现。
归无咎心中一动,此人似乎是在以一种极高明的神通探查自己的底细。这青年若果真是那等人物,连他也无法探查到自己袖中这无名墨珠,此珠的神异还要在自己想象之上。
这青年笑道:“你这少年明明志得意满,却唱了些什么困苦、彷徨。呵呵,可有些言不由衷。”
归无咎道:“晚辈不明白前辈所言之意。”
这青年道:“哪一句话不明白?艺门的诨号么,你们越衡宗自己并不喜欢,估摸着你是个没出过远门的,不知道也不为奇。至于三千乱星,十八神通,你修为尚浅,等你明日成了真传弟子之后,自然就明白我我说的什么意思。你明日就要成为真传弟子,日后道途也是一片坦途,却在唱什么困苦彷徨,我说你无病呻吟,也不为过吧?”
不等归无咎回答,这青年一副恍然之色,叹气道:“是了,我却忘了你们越衡宗也是“内求外求”兼收并蓄的,惯会搜罗派外山野遗才。想必你也是从哪个山沟沟里挖进来的,那什么困苦彷徨,定是你加入越衡宗以前的尘俗之事。你们越衡倒是好运道。”说到此处,一脸悻悻。
归无咎讶然道:“晚辈资质愚钝,前辈何意肯定晚辈明日必能成为真传弟子?”
这青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道:“资质愚钝?此语哄一哄你们冲霄阁下面的人物还差不多。玉鼎失足,一品之资,怎么瞒得过我的“天鉴”神通。唔,你踏足灵形不久吧?元光论强横可差得远了。但是论纯粹么确实纯之又纯,比我当年也要胜过几分。”说到此处,这人语气中竟然有几分萧瑟之意。
归无咎听这人一口说出“玉鼎失足”四个字,再无疑虑,眼前这人果然是真君大能一流的人物。不过此人言谈举止间倒没有那种神秘莫测的高人风范,令归无咎好奇之余也有几分好感。当即微笑道:“那就借前辈吉言了。”
这青年一笑道:“你这小子若是生在我门中自然毫无用处,但是被你们越衡宗寻了去可不是得了大造化?呵呵,是你的造化,也是你们越衡宗的造化。你是越衡宗为了五百年后那一关备下的第一张筹码罢?越衡宗遇到了你,你遇到了三劫莲……造化之妙,妙不可言啊。”
归无咎心中一动,道:“晚辈并不知道三劫莲是何物。”
心下飞速盘算,这番言语和当初那道人的话相印证,归无咎已经大致能够推断出真传失约之事的真相。看来越衡宗确实曾经将自己当做极重要的人物来培养,这三劫莲似乎是能够弥补自己玉鼎失足之资的关键外物。莫非这三劫莲被外人盗走,以至于越衡宗放弃了自己?归无咎想想又觉得无比荒诞。
这青年点头道:“你功行太低,想必这些事情老家伙们都没有告诉你。不过也无所谓,左右这两天你就能明白。宁中流那老东西对我言道你们越衡宗这一代自有良才,不弱于人。我还当是他胡吹大气。现在看来,凭你一个就称得上此语。”
此时青年指着归无咎,对身旁那相貌普通的青衣少年道:“他是你五百年后的对手。大大的劲敌。从资质上来说,他在你之上。”
少年仿佛木头一般,只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做声。
这青年凝视归无咎一眼,突然双眸中那股肃杀之意陡然放大:“我真想现在杀了你,好为我门中这后辈除掉一个对手。”
归无咎心道在这越衡山门之内,你当我是被吓大的。神色不变道:“前辈说笑了。”
这青年莞尔道:“胆子倒是不错。不过我可不轻易说笑。问题是我如果杀你了,宁中流等三个老家伙必定跳出来找我麻烦。虽然我是天下第一,可他们三个也是天下第一。一个天下第一打三个天下第一,可是大大不妙。就算我能脱身,他们将这呆子杀了,一个换一个,我也不赚。”呆子显然指的是他身边的这木讷少年。
归无咎一点头,认真道:“前辈言之有理。”
这青年笑道:“早知道我将三阳返观镜带来,那样的话将这呆子送回山门,再杀了你,可就两全其美了。”
归无咎还想再问点什么,只见清光一闪,两个人化为残影,消散不见。只有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小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