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有任何瓜葛。可薛岑若以死成全一切,便将永远横亘回忆之间,或许多年之后,我仍会记得他饮下的那杯毒酒。”
虞灵犀借着袖袍的遮掩,捏着他的手指道,“我不想这样。”
她与宁殷之间,无需任何人成全。
而利用薛岑痴傻的真凶,也不该逍遥法外。
宁殷反手扣住她的指尖,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这金铃声好听吗”
他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虞灵犀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华盖下两串细碎的金铃随着舆车的行动轻轻晃荡,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弯了弯眼睛,柔声道“好听的。”
宁殷一副高深莫测的正经模样,缓缓眯起眼眸,不知在盘算什么。
“日暮前,我来接你。”下车前,他道。
宁殷换乘马车,去了一趟大理寺。
处理公务的正殿之中,一个满手脏兮兮的男人缩在角落,呆呆抠着手中的木头人。
安王在皇子中排行第三,是个十足的傻子。
去年太子逼宫,静王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皇帝大概觉察出什么,便将这个傻子三皇子一同封王赐爵,迁居宫外王府。
三皇子算起来也有二十四五岁了,却还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般纤弱,脸颊瘦瘦的,看上去有几分阴柔女气。
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突然被“请”来这个陌生的地方,看起来颇为胆怯茫然,指甲里抠得全是木屑,鲜血淋漓。
宁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摆弄木头人,半点焦躁也无。
“三皇兄送来的新婚贺礼,本王收到了。”
他淡淡道,“现在,该本王还礼。”
“你是谁”三皇子好像不明白他的话,略微偏了偏头。
他的眼睛很黑,黑到几乎没有光泽,整个人呈现出木偶泥人般的傻气。
“你手中的木人不好玩。”
宁殷叩了叩指节,“本王送你一个会动的,如何”
他略一抬眼,便有侍从押着一个人上来。
是薛嵩。
他被人绑在木桩上,视线避开三皇子,愤愤然望着宁殷。
“有本事你杀了我”薛嵩怒斥道。
“杀你还不够格。”
宁殷理了理袖袍,“本王新婚燕尔,不宜见血。”
“你”
很快,薛嵩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嘶吼。
两刻钟后,薛嵩的手脚关节俱是软绵绵地垂下。宁殷以鞭子抬起他的手,他的手便软软提起,碰碰他的腿,他的腿便微微晃荡,仿佛只要加几根丝线,就能操纵他做出任何想做的动作。
“这人偶,喜欢吗”
宁殷丢了鞭子,满意地问。
三皇子看着宛若水中捞出的薛嵩,呆了半晌,嗫嚅道“喜喜欢。”
宁殷点点头“三皇兄能活到最后,是有原因的。只可惜”
他笑了声,抬手探向三皇子的脑后穴位“可惜,若一辈子都是傻子,才能活得长久。”
“你干什么”
薛嵩睁大了眼睛,赤目嘶吼起来,“你放开他”
回忆掠过脑海,薛嵩想起了年少时依偎着走过的那段岁月,想起了所有的忍辱负重和彻夜长谈。
他在薛家默默无闻,活在影子中。主上是唯一一个相信他的能力,并将以性命相托的人。
为了这份信任,他可以牺牲一切。
可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羸弱的身影软软跌倒在地,目光渐渐化作木人一样的空洞茫然。
“啊啊”
绝望的哀鸣响彻大殿,又在某刻戛然而止,归于平静。
宁殷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顺带去了一趟牢狱。
大概是虞焕臣打过招呼的缘故,薛岑并未受到苛待,单独一间房,打扫得很干净整洁,吃食衣物一应俱全。
见到宁殷从阴暗中走出,薛岑病气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很快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