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辞没急着拉她离开,只是把面前的小茶盏里倒满了香茶递给自己。
“奶奶早些年间还是个姑娘家的时候在昆剧团学艺,后来曾拜于名师之下,国家改革开放后奶奶因为局势所迫嫁给了从商的爷爷,再后来又出山在剧团担任名誉教授,她是昆曲国家一级演员,享受国家津贴补助,后来奶奶得病,肺部充水肿胀,直到离世她都没法再开口唱一遍完整的游园惊梦。”
她静静的听着,握在手心里的茶早就凉透了。
“爷爷这一辈子说他最忘不了南下的时候奶奶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手工刺绣旗袍,身上还披了件白色丝质坎肩,挎着一篮玉兰花走在苏州的青石板桥上。奶奶走后,爷爷把她早些年间在剧组里的曲目音频刻成唱片,日日循环往复。”修辞微微有些走神,喃喃自语道“爷爷说,他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和指婚娶了被人称作戏子的奶奶。但他不后悔。”
她大致明白了修辞带自己精心做了造型的意思,老爷子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但是看着类似打扮的她应该会触动心底的柔软,自然不会过分的为难同样违背家族婚姻的他们。
“老一辈的爱情原来也很浪漫啊。”她忍不住唏嘘感慨,还没得到修辞的回应,门就又被莫管家敲响。“少爷,夫人在楼下等你们。”
夫人她默默在心里暗衬,按照这个逻辑推理,夫人应该是他妈妈吧,早就听闻修氏夫人是沪上苏家独女,京都修氏,沪上苏家两大家族,她一个世家圈外的人都听闻过两家的势力。
可是她忍不住打断自己的思绪,不动声色的把视线投在修辞身上,他永远是那一副让别人揣测不出任何情绪的样子。
“突然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他笑着蹙眉,上下打量温时好,身上衣服的颜色很衬她的肤色,肤若凝脂,唇红齿白,肌肤吹弹可破。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她是出生在丑小鸭环境里的天鹅,她也是那只最美的天鹅。
她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默默的把怜悯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没事,别让阿姨等久了。”修辞也没应声,算是默认,起身拉着她往外走。
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他的脖颈,他很白甚至是要比自己还要白一些,他的白是冷白,视线下移,他的肩膀很合适的宽度,像是同时拥有少年的单薄和成熟男人的宽厚一样,让人莫名生出安全感。
他冷僻孤傲的性格最大的成因是因为他的原生家庭,父母的婚姻就是简单的家族联姻,但这桩联姻是他们当事人自己一手促成,没有长辈的威逼利诱。修嵌桦是为了巩固自己长子的地位顺利继承修氏,而苏青则是为了她的亲生母亲的遗愿,不让她成为苏家新进门的后母拉拢世家大族的工具。
一个是为了权势,一个是为了名利。他父母的结合就是利益使然,没有感情的婚姻不过是各自玩各的,彼此都从这场婚姻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只是父母感情的薄弱使他的性格很淡漠很冷僻。
所以,他对这个家应该也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对一手培养他的爷爷感情深厚。她甚至不止一次的猜测,如果不是因为修老爷子他绝对不会接手修氏。
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他借着给自己整理头发的空当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温晴苧的姨母就是我二叔的妻子,你不用理会她,有苏青在,她没法对你做什么。”
苏青她微微怔住,他直呼他妈妈的姓名吗这“我该怎么称呼她们”手心微微泌出细细的汗难以掩饰她的紧张。
“随你吧。”修辞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客厅有面很大的墙壁橱窗,里面烧着炭火,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厅堂宽大,呈现出大户人家的深广,是个中西结合的风格,左半边是一张大的隔间厅堂,像是饭厅,长桌型的黄木桌子大致能容纳十几人。她甚至已经想到重大节日随他回老宅坐在那的惶恐和窒息了。
右半边才是待客的地方,紫檀硬质桌木上盖着复古清新的花纹桌布,一大堂软垫沙发,中间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复古花纹大面地毯,沙发两宽四长,对开围着,中间的一张长方桌上摆着一些水果和点心,一两套花纹茶具。
她微微垂眸,他们带来的礼物还堆在楼梯口处。
“妈。”修辞开口,手却紧紧牵着她。
“阿姨好。”她有些慌乱的冲着沙发正中间的女人打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