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宁萌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走在路上,都能听到那些村民对她的指指点点,比如
“看,就是她,不知羞的,读书读坏脑了,犯贱到跟野男人私奔,把我们小岗村所有女人的脸都丢光了”
“就是,也不知道老宁怎么想的,还让她出来,如果是我女儿,就算不拉去沉塘,也非得把她吊起来打断腿不可”
“啧啧啧,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以后谁家敢娶连村口那个跛脚明,都嫌弃她脏”
“可不是嘛,真是前世唔修,家门不幸啊”
诸如此类的闲话,一句句的,如同浸了毒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捅进宁萌的胸口,刀刀带血。
宁萌不是没有和他们争论过,但是争论的结果就是越描越黑。
反被他们说,她那是做贼心虚,恼羞成怒。
从此之后,宁萌都不再出门,每天都躲在家里。
更别说按原来的计划去上学了。
以至于后来,林家带上媒婆来提亲时,别说她爸妈大喜过望,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林家这段婚事,是天下掉下来个大馅饼,砸中了她。
是来拯救她的。
根本没有人会关心,为什么一个住在城里,家大业大的富贵人家,在人年均收入才一千元的九十年代,愿意出两万元的彩礼,配上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这三金,还额外为宁萌的娘家安排一个镇上水泥厂的工作岗位这样的重礼,只为求娶她这个小小的农家女,是多么的异常。
万物都是有代价的。
上辈子,直到弥留之际,宁萌才终于理解那句话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价格。
宁超看宁水生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立刻跟着接口道“就是妈你可别偏心,宁萌她不但和野男人私奔,还偷了家里的钱呢”
“什么她还偷钱了她反了天了不是”
视钱如命的宁水生,一听到宁萌居然偷了家里的钱,“噌”的火气上来,身体也跟着晃了晃,苦于腰部以下毫无知觉,根本动弹不得。
只得对张蓉芬怒喝道“还不去将那装死的贱人叫起来”
如果此刻他还是当年那个孔武有力,身体矫健的宁水生,大概已经直接自己开始动手了。
“萌萌应该没有”
对女儿虽然不够关心,可是张蓉芬多少还是了解自己丈夫的。
家里的钱大部分都攥在宁水生手上,分到张蓉芬手上的都极度有限,而且他一整天躺在家里,宁萌就算有心想偷,也是无从下手。
“我呸看你生的小婊子,不但把我宁家的脸都丢光了,还吃里扒外的偷家里的钱你到底去不去叫她是不是我现在说话不好使了”
宁水生用力地拍打着饭桌,恨声打断张蓉芬的话。
口气之恶毒,没有半分父亲该有的慈爱语气,倒像是与宁萌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站在门后的宁萌,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看看,这就是她的父母,她至亲至爱的家人。
对她,就跟对仇人一样的。
亏她上辈子在临死之际,还幻想着他们能到林家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