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赖嬷嬷顿时哭天抢地:“家中为充脸面方才咬牙起了园子,财货尽数砸在园子上,如今哪里还有余财?大老爷若不信,不若一棒将老奴了账罢!”
贾赦怒道:“老虔婆,你当我不敢?”
说话间霍然起身,正要迈步上前,忽而有仆役奔行而来:“大老爷,老太太传话儿,请大老爷带了赖嬷嬷速速去荣庆堂问话。”
贾赦身形一顿,略略思忖,恼道:“定是走漏了风声,让赖大那狗奴才告到了老太太面前。”
这会子大老爷贾赦虽心下忿忿,却理直气壮。其一,那赖尚文可是始作俑者;其二,单看赖家这园子,只怕比寻常的主子还要气派。不问自知,赖家历年必定没少侵吞荣国府财货。
因是贾赦虽不满只抄捡了区区四千余两,却气定神闲道:“带上这老货,打道回府!”
当下贾赦领着三十几个毫奴气势汹汹而来,趾高气扬而去。须臾回返荣国府,过得仪门,打发两个婆子将五花大绑的赖嬷嬷押送去往荣庆堂。
过抱夏转过屏风,进得荣庆堂里抬眼瞥见贾母面沉如水,大老爷一甩大氅,拱手问礼:“母亲。”
贾母道:“大老爷为何忽而抄捡赖家?”
那赖嬷嬷哭诉道:“求老太太为老奴做主啊。”
老爷转头呵斥道:“噤声!再多嘴立时打杀了账!”
贾母气得浑身哆嗦。赖家世代为奴,算算如今已然是三代,办事极为妥帖,又因着伺候过老国公,贾母想着以孝治家,这才抬举了几分。家中奴仆上下其手,贾母又非耳聋眼花,心下哪里不知?
只是贾母如今上了年岁,只想着安安稳稳高乐一番,虽托付王夫人掌家,却知这儿媳妇不是个好相与的,因此事事留一手,又刻意抬举赖家,以此来间接掌控荣国府。
赖尚文犯下这等事儿,赖家自是要惩处,可只惩处赖升那一房就是了,怎么连赖大这一家子也要惩处?若赖家被连根拔起,贾母还如何掌控荣国府?
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大儿子,贾母好一阵心累。如今贾家一代不如一代,贾史王薛,贾家再没支撑门面的人物,反倒要依仗王子腾的势。有赖家在,贾母还从中转圜平衡一二,没了赖家,到时候王夫人一家独大,可就真真儿的掌了家了!
偏生大儿子蠢笨如牛,不明就里,这会子还自以为得计。倘若王夫人果然掌了家,大房、二房必斗得不可开交,哪里还维系得了如今的局面?
刻下王夫人、邢夫人、坐轮椅的王熙凤俱在,贾母不好点破此事,更不能点破。因是只能默默运气道:“少说些要打要杀的,老婆子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
贾赦拱手道:“母亲,若不是那赖尚文,东府何至于沦落如此?倘若依着昨儿俭哥儿所说,只怕连珍哥儿此番都凶险了。闯出这般大祸,可见赖家这等背主之奴是留不得啦!亏得儿子昨儿夜里想起此事,若再拖延两日,说不得赖家早将细软尽数藏匿了!”
那赖嬷嬷哭诉道:“老奴何曾藏匿了?都是几辈子主子的恩赏,大老爷看不过拿去就是,何至于喊打喊杀啊。”
“呸!你这老货几辈子能攒出来二三万银钱起园子?”
贾母沉着脸问道:“不知大老爷此番抄捡了多少浮财啊?”
贾赦道:“粗略点算,四千两有余。待儿子责打一番,定将余下财货尽数讨还。”
贾母气急:“荒唐!”
贾赦顿时纳罕抬头看向贾母,就听贾母呵斥道:“赖家在府中服侍了几辈儿,从未失了本分,大老爷如此苛责,传出去让外人如何看我贾家?赖尚文撺掇蓉哥儿犯下大错,自当惩处……可只惩处赖升那一房就是了,总不能连赖大、赖嬷嬷一并惩处了吧?
你这不肖的,气死了老子,如今又要气死老娘不成?”
贾赦眉头一跳,生怕贾母情急之下将惜春之事说将出来,紧忙道:“母亲——”
拐杖重重顿地:“滚回去抄写孝经百遍,何时抄完何时再来见我!”
大老爷贾赦心下委屈不已,实在不明白因何惹恼了贾母。按理说赖家犯下大错,再如何揉搓也不为过,怎地贾母如此气急败坏?
当下大老爷贾赦憋闷而去,待其走了,贾母紧忙命人给赖嬷嬷解了绳索。赖嬷嬷自是好一番哭诉,贾母叹息道:“也无怪大老爷如此发作,你那孙儿闯下如此大祸,此番就当惩戒了。”
赖嬷嬷唯唯应下,跪伏叩头不已,随即赖大、赖大媳妇也入得内中,哭嚎着谢过贾母宽宥。
邢夫人眼看大老爷被发落,闹了个没脸儿,只得灰溜溜而去。好在方才她不曾帮腔,不然这回也得被罚去抄孝经;王夫人看似面上不动,实则心下惋惜不已。倘若贾赦果然将赖家打杀了,到时她王夫人真正掌了荣国府的家,外头又有兄长王子腾做依仗,再不是贾母可以随意揉搓。真真儿是可惜了……
王熙凤插科打诨一番,待出得荣庆堂便蹙起了眉头。自打被李惟俭点醒,王熙凤自是与王夫人面和心不和,暗地里为大房谋算。
如今情形,贾母尚在,大房一动不如一静。且大姑娘元春如今封了妃,二房声势更涨,亏得贾母尚在,不然说不得大房便要被二房谋算死了!偏生公婆贪鄙愚蠢,竟打起了赖家的主意。
那赖家分明是老太太的臂膀,大老爷将其斩去,折得是贾母颜面,损的是大房声势。没了赖家,说不得大老爷、贾琏不知何时便会死得不明不白。她那姑姑王夫人,为着宝玉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啊。
凤姐儿心下烦躁,偏生无人言说。贾琏只知贪花好色,自命风流,这等事儿便是与其说了也不过徒增烦恼。叹息一声,王熙凤忽而想到,倒是可以寻个时候与俭兄弟言语几句。
是了!俭兄弟与自己亲厚,又瞧不上荣国府的家业,更为紧要的是智谋百出,不妨与俭兄弟问计一番。
方才拿定心思,忽而有丫鬟慌慌张张来报:“二奶奶,大姐儿病了!”
凤姐儿略略回神,紧忙问道:“病了?怎么病的?”问过方才看清,来的是女儿身边儿的丫鬟丰儿。
丰儿哭道:“大姐儿自一早就哭闹不止,奶嬷嬷喂了几回也不吃,方才摸着头上滚烫,竟发了热!”
凤姐儿顿时心下急切,连忙道:“快去请太医来!”
当下再顾不得其他,紧忙让平儿推着回返自家小院儿。听闻此时,方才回转的王夫人也赶了过来。
须臾,擅小儿科的大夫背着药箱赶来,略略诊治一番便笑道:“替夫人、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病。”
王夫人、凤姐听了,忙遣人问:“可好不好?”
大夫回道:“病虽险,却顺,倒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
凤姐听了,登时忙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嬷嬷、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款留两个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回家去。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斋戒,凤姐与平儿都随着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
此时年关将近,又要预备省亲事宜,凤姐儿实在脱不开身,只得求肯大嫂子李纨代为管家。
王夫人虽心下极不待见李纨,却也不好亲自出面儿管家,因是只能应承了。李纨推脱不得,腊月二十七与忠勇王次妃告了假,约定过了正月十五再重新入王府教导永寿郡主。
永寿郡主李梦卿视李纨半师半母,满眼孺慕,自是十分不舍。转天便拖着次妃送了谢师礼,倒是与探春、黛玉耍顽了一阵,直到下晌方才回转王府。
贾琏自打南下见过世面,离了凤姐儿便要寻事,独自在外书房睡了两日,便十分难熬,只得寻清秀小厮去火。
转眼到了年关前,李惟俭依旧送来年礼,一如往常。贾家虽看似一切如常(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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