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邢夫人、王夫人还算长辈,可李惟俭依旧落座右侧上首,离着贾母极近。
这会子三春、宝钗还在教养嬷嬷处训导,还不曾到来,内中女眷除了邢夫人、王夫人,竟还有东府的尤氏。
李惟俭心下怪异,秦可卿丧期四十九天,尤氏始终不曾露面,只道是胃病犯了。什么胃病能连着犯四十九日?这也就罢了,怎地丧事办完这尤氏就又抛头露面了?
李惟俭面上不显声色,陪着贾母言语一阵儿,那边厢教养嬷嬷处散了,三春并宝钗一众莺莺燕燕蜂拥而至,内中顿时热闹起来。
多日不见,二姐姐一如往昔,只敢偷眼扫量李惟俭。她心下也知,今日是政老爷生辰,二人只怕不能私下相会;宝姐姐鼻观口、口观心,只凑趣言语几句,却并不多说。
她倒是不曾死心,奈何自打李惟俭搬出去,又吓走了薛蟠,宝姐姐便是再有心思也见不着李惟俭,因是便只能暂且将心思压下。
过了未时,老爷贾政回府,贾母便张罗起宴席来。因只是两府小聚,并无旁的亲戚,这宴席便摆在荣庆堂里。
依旧是中间隔了屏风,女眷在一边儿,李惟俭等自是在另一边儿。其间其乐融融,纷纷恭贺贾政生辰。便是贾蓉也满面笑意,唯独贾珍愁苦万分,好似还不曾从丧事中走出来。
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吓得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
早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一干人等起了身,贾赦连忙上前攀扯,问道:“夏太监,这圣人宣我兄弟入朝……到底所为何事啊?”
夏守忠笑而不答,只道:“贾将军何必多问?待贾副郎去了自知。”
“这……”贾赦连忙给贾政使眼色,示意递红包。
此时李惟俭上前笑道:“夏太监一向可好?”
那夏守忠这才瞧见来人是李惟俭,赶忙笑着躬身拱手:“诶唷,是我眼拙了,竟不曾瞧见李爵爷,罪过罪过。”
李惟俭上前便道:“夏太监,这旨意忽来,府中上下忐忑,烦请多少透露一二,如此府中也好酌情预备。”
夏守忠可以随口打发了贾赦,却哪里敢开罪李惟俭?谁不知此人炙手可热,乃是圣人面前的红人儿?
夏守忠略略蹙眉,扯着李惟俭到得一旁,低声耳语几句,随即拱手连连:“圣人不准外传,还望李爵爷守口如瓶,体谅一二。”
李惟俭谢过夏守忠,转头冲着贾赦使眼色,后者赶忙上前塞了二百两银票。那夏太监也不及吃茶,得了红包便乘马去了。
人一走,大老爷贾赦赶忙凑过来问道:“贤侄啊,这圣人召见到底是何事?”
李惟俭笑道:“好事儿,大姑娘有动静了。”
“啊?”
此言一出,顿时阖府乱成一锅粥。入宫十来年,大姑娘元春总算是有动静了!
贾政连忙换了朝服,去往朝中自是不提。荣国府上下欢喜异常,众人齐聚荣庆堂里,王熙凤、李纨等纷纷朝着贾母道喜,贾母不禁感叹道:“苦了大姑娘了,十来年可算是有了动静儿!”
那王夫人更是喜极而泣,揽着宝玉哭个不停。随即说道:“只说是好事儿,前回刚封了昭仪,这回封个嫔哪儿不是了?”
王熙凤就道:“这却不好说了,若只是寻常的嫔,又哪里用得着这般大张旗鼓的?说不得啊,宝兄弟往后就做了国舅了!”
王熙凤此言极得王夫人心思,嘴上虽连连推却,面上却笑得花团锦簇。内宅妇人本就挂念,大老爷贾赦也不是沉稳的性子,因是不住的打发人去扫听。
寿宴办不成了,李惟俭本道要回返自家,却被贾母扯着不让走,只得留在荣庆堂里作陪。
有两个时辰工夫,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等语。
那时贾母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妈等皆在一处。听如此信至,贾母便唤进赖大来细问端详。
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喜出望外。这回直接越过嫔,封了妃子!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欢声笑语中,唯独李惟俭神色恬淡。这会子王熙凤忙着布置家中,以恭迎加封圣旨,是以送李惟俭出府的是李纨。
姐弟二人说过西席的事儿,出得穿堂,眼见就要过大厅到内仪门前,李纨观量李惟俭神色,便问道:“俭哥儿,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李惟俭略略顿足,说道:“与大姐姐、兰哥儿无关,只是这大姑娘忽而得封……大姐姐,政老爷与东宫有往来?”
李纨蹙眉道:“这外间的事儿,都是大老爷与老爷操持着,我不过偶尔听闻过一嘴。听闻是大姑娘一直没动静儿,东府的珍大哥牵了线,这才与东宫走动起来。”顿了顿,忙问:“可是不妥?”
李惟俭摇了摇头,没言语。
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
自家闺女封了妃,叩谢天恩之后立马转道去东宫,这让圣人如何做想?莫非贾政以为元春封妃是东宫出的力不成?
贾家文字辈这一代,那贾敬如何不得而知,单看贾赦、贾政,简直愚不可及!若安安分分守着家业也就罢了,偏生还要结交东宫。只怕贾家想着前一回下错注,蚀了本儿,这回总要再下一注,连本带利都赚回来?
这可真真儿是取死之道啊!十年前的旧事圣人可还记着呢,贾家这会子又来一遭,想不死都难了!
只是这些话没法儿与大姐姐说,只盼着来日贾家败了,不牵扯到大姐姐与外甥贾兰就好。
因是李惟俭便道:“罢了,许是我多心了。大姐姐回吧,明儿记得送兰哥儿过来。”
李惟俭快步而去,李纨蹙眉眺望良久,这才转身回返。李惟俭方才所言不尽不实,李纨又哪里听不出来?只是这外间的事儿,她实在说不上嘴,更不知其间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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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是两日,元春才选凤藻宫,贾家自是宾客盈门,亲朋故旧纷纷道贺不提,那四王八公或是亲来,或是打发内眷、子弟也来道贺。
荣国府上下言笑鼎沸,便是素来‘苛责’的二奶奶王熙凤也多了笑模样,寻到错漏不过略略叱责几句,并不如何计较。
偏生宝玉心中恹恹,独他一个皆视有如无,毫不曾介意。因此众人嘲他越发呆了。
这日先听闻秦钟之父秦业撒手人寰,又知那秦钟因气死老父,心中悔恨不已,因是又多了许多症状。宝玉心中实在挂念,到底求着奶兄弟李贵,瞒着家中去探望了一遭。
回返之后更是恹恹,只觉秦钟怕是命不久矣。这会子偏生有人来报喜,说是贾琏与黛玉明日便到家中。宝玉顿时来了精神,连忙细问内情。
贾雨村亦进京陛见,皆由王子腾累上保本,此来后补京缺,与贾琏是同宗弟兄,又与黛玉有师从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林如海已葬入祖坟了,诸事停妥,贾琏方进京的。本该出月到家,因闻得元春喜信,遂昼夜兼程而进,一路俱各平安。宝玉只问得黛玉“平安”二字,余(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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