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为难琏二哥了。”
贾琏笑着道:“愚兄也就这点儿来回奔走的能为了。甄叔诚心诚意,俭兄弟伱看——”
李惟俭思量道:“按说本不该驳了琏二哥颜面。只是……呵,琏二哥不妨替我传句话,姓李的与姓甄的既然素无瓜葛,那往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搅在一处,说不得再生龃龉。”
贾琏眼见李惟俭心意已决,便不再多劝。心下暗骂甄家张狂,仗着宫中老太妃健在,行事肆无忌惮。俭兄弟是谁?那可是朝野都炙手可热的人物!南下办差,连督抚都不曾有禁军护卫,人家俭兄弟身边儿足足带了一哨禁军!
宫中老太妃年岁已高,说不好听的指不定哪一日就没了。今上得位不正,这才对老太妃家眷多有优容,待老太妃一过世,凭着甄家这般行事,只怕迟早要倒霉。
一个江河日下,一个如旭日初升,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俭兄弟这等人物只能巴结,哪儿能开罪?
罢了,左右与贾家无干,他说和不成,可不好与俭兄弟闹生分了。
因是贾琏哈哈一笑,此事揭过不提,说起了秦淮风月。琏二哥在扬州还多少忌惮些,回了金陵,自是再无顾忌。这些时日就差住在秦淮河上了,说起秦淮河上知名女史,真真儿是如数家珍。
李惟俭交好贾琏、王熙凤,本就为着大姐姐李纨,因是倒没旁的心思。只是心下暗忖,只怕正是此番贾琏见了世面,回去之后才逐渐与王熙凤生分了吧?
临到最后,那贾琏搓手赧然道:“这个……俭兄弟,愚兄近来有些不凑手,不知俭兄弟能否行个方便?俭兄弟放心,等回了京师愚兄就还上。”
是了,才处置黛玉母亲的嫁妆,林如海又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这会子贾琏还不好上下其手,因是这才囊中羞涩。
李惟俭笑道:“琏二哥这般说就生分了,不过是些许银钱算得了什么?”当下点过一名仆役去寻晴雯,过得须臾,晴雯便送了两千两银票来。
贾琏心下哀叹,真真儿是狗大户啊!自己一张口,人家出手就是两千两!此番贾琏张口,寻思不过借个五百两罢了。
琏二爷不好说两千两太多,只得笑吟吟收了。又说来日再来拜会李守中,随即被李惟俭送出宅邸。
回返自家小院儿,李惟俭依旧拿捏不住林如海的心思。暗自思忖,不然求大伯爷写一封书信?念头方起,转瞬又熄了。
大伯李守中可是极不待见帝党人物,林如海又是今上依重的信臣,与林家联姻,只怕大伯那关就过不去。
罢了,如今关心则乱,待来日到得扬州再探明林如海心思吧。
其后两日,李惟俭只去看望了一趟寡婶,与两个堂妹说了不日启程返京。李纹、李绮自是不舍,婶子倒是寻将过来,与李惟俭说道:“她们两个如今也大了,过二年便要说亲。”
李惟俭便问:“婶子,大伯是什么意思?”
婶子愁眉苦脸道:“你大伯说与江南顾家有旧,只是此番顾家只怕——”
哈?顾家正好牵扯进了改稻为桑贿赂一案,不死也要脱层皮,这等情形婶子哪里还敢将女儿嫁过去受苦?
李惟俭思忖道:“这却不急,慢慢寻合适的人家就是。若一二年里寻不见可心的,婶子不妨带两个妹妹来京师。首善之地,群英汇聚,到时我舍了脸面,总要为两个妹妹寻了可心的婚事。”
寡婶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我那两个女儿自小就与俭哥儿亲,我又是没见识的,都道长兄为父,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李惟俭笑着应承下来:“自家亲戚,婶子何必见外?”
说话间忽听得外间窗下传来惊呼声,婶子面色一变,出来就呵斥。李惟俭心下暗乐,两个堂妹听了这般言语,只怕羞得不敢见人了。
这日夜里,李惟俭先去见了梁氏,寻了其贴身丫鬟,强塞了五千两银票。金陵李家算不得大富之家,大伯李守中一直都是清流,且性情孤高自负,为官多年也不曾积攒下多少家财。
李惟俭没说旁的,只道这银钱留与大伯母做体己。转头梁氏知晓了,与李惟俭好一番掰扯,死活不肯要这银子。
李惟俭干脆道:“大伯母待我视如己出,我如今略略有些出息,回报一二岂不理所应当?”
梁氏急切道:“再如何也不能要俭哥儿的银子!你大姐姐来信都说了,俭哥儿分了她不少股子,一年出息就不少,我如何还能要俭哥儿的银子?”
李惟俭便道:“大伯母,我明日就要启程,这银钱不过略表寸心。若是不收,这如何让我安心?再说这是留给大伯母的体己,又不是给家中的。”
梁氏说不过李惟俭,又拉扯一番,到底不情不愿、又心下熨帖地收了银票。梁氏心下不由得感叹,嫁与李守中只得了一个女儿,本想着往后无以为继,不想十年前一时心善,将俭哥儿拉扯长大,转头就得了济!
回过头来,李守中方才自书房搬回,梁氏想着这几日李守中一直不曾给俭哥儿好脸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吵嚷一番,李守中又灰溜溜去了书房。
到得五月二十八,李惟俭实在不敢耽搁,吃了送行宴,在梁氏、李信崇、李信明、李纹、李绮的不舍下,到底登了官船,离了金陵顺流而下,随即拐向扬州。
五月三十,船行到得扬州,方才上岸李惟俭便自报纸上得了信儿:岳钟琪孤军深入千里,一路势如破竹、莫不可挡!其麾下只四千兵马,还多有减员,余下近八千骁果镇兵马屯驻打箭炉,防备青海侵袭四川。
本是一路偏师,不料却有直捣黄龙之势!政和帝见此,只得提前任忠勇王为大将军,领武毅镇并陕甘边军抚远镇,总计两万一千精兵开赴西宁!
李惟俭看得目瞪口呆,大军开拔了?可他还没回去啊!顿时心下不住得腹诽,岳将军啊,知道你能打,可您好歹缓一缓,好歹等咱回了京师再说啊。如今倒好,一路偏师倒逼着朝廷提前拨付大军。
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事已至此,李惟俭唉声叹气之余,只能怪时运不济,谁能料到乌斯藏这般容易打?
罢了,赶不上就赶不上吧,只盼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两艘官船一早儿到得扬州,在驿馆略略休憩,李惟俭下晌便去看望林如海。
相比上回,此番盐司衙门里肃穆了许多,大小官吏忙得不可开交。钦差乘海船径直南下松江府,不日便要北上扬州,莫说是涉案的盐商,便是盐司官吏也都人人自危。
李惟俭与盐司上下略略说过一会子话,旋即寻到后方内宅。
因着是通家之好,是以管家径直将李惟俭引入内中。这会子偏生不巧,林如海病情又有反复,连续两日昏迷不醒。
孙姨娘形容憔悴地接待了李惟俭,又引着其看过了昏迷中的林如海。李惟俭不曾读过红楼,只大略看过电视剧,因是全然不记得林如海是何时死的。
刻下李惟俭心急如焚,生怕这会子林如海便故去了,那他与黛玉的事儿岂非没了指望?
出得内中,李惟俭寻了徐大业好生问询。他虽略通岐黄,却也被徐大业说得云山雾罩。
到得后来,李惟俭心下实在不耐,径直问道:“徐大夫,本官只问一句,此番林叔父可有性命之忧?”
徐大业眉头紧锁,拱手道:“李大人,在下实在不敢作保。此番实在凶险,料想应在五五之数。”
李惟俭哪里肯甘心?咬牙又问:“徐大夫,不妨做最坏打算。若林叔父此番熬不住……不知可有回光返照之事?”
“这……大人实在难为在下了。这般病症,在下也是初次经手,实在不敢作保。”
李惟俭也知太难为人了,因是只能苦着脸颔首道:“罢了,还请徐大夫多多尽心……也让林叔父多绵延一些时日。”
那徐大业说(本章未完,请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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