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了吃肉。
船行两日,这日头晌到得扬州。此地内府衙门派了车马迎接,李惟俭先行去到驿馆安置停当了,这才打发人望盐司送拜帖。
转过天来已是五月初八,李惟俭轻车简从,只带了个晴雯随行,朝着盐司衙门寻去。
这盐司衙门便在北城运司街上,车马行到街前,便见牌楼高耸,那照壁的对面便是盐司衙门。
车马到得近前,门子见来者气度不凡,又有禁军随行,当即迎将上来。吴海宁道:“我家老爷乃是二等男爵,内府会稽司郎中,李讳惟俭,昨儿已送了拜帖,此番来拜见运司林大人。”
门子拱手道:“原是李大人当面。老爷早有交代,李大人不是外人,请虽小的径直去内宅就是。”
李惟俭挑开帘栊下得马车,冲着那门子略略颔首,随即领着晴雯往内中行去。
那三开间的大门,额匾上题着‘两淮盐运使司’的鎏金大字,李惟俭心中念着林妹妹,倒是不曾留意两侧楹联。
前番来此地,走的还是角门,如今却是不同了。李惟俭官居正五品,还有个正二品的爵位,怎么算都是贵客。
因是中门大开,早有门子入内禀报,只须臾,内中的同知、副使连同三名判官便抖擞精神尽数迎了上来。
单只论官职,这其中最高的同知不过是从五品,因是彼此见礼时,五人率先朝着李惟俭拱手道:“下官等恭迎李郎中!”
李惟俭还礼时哈哈一笑,说道:“诸位同僚请了,我此番为私事而来,并非公事,倒是不用这般郑重。”顿了顿,李惟俭看向那同知道:“崔叔,不知盐司身子可曾康健了?”
崔隽面色一苦,沉吟着道:“这……二月里圣人派来了御医,调养月余不见好转。三月时又请了江南名医徐大业,调理月余,前半个月方才好转了,不想这几日又……”
李惟俭蹙眉道:“可知染的到底是什么病?”
崔隽摇头道:“众说纷纭……不过徐神医说,盐司得的乃是毒邪淤积之症。”
李惟俭眉头不展,心下暗忖,这林如海莫非是中了毒不成?转念开口便道:“罢了,崔叔且忙着,我自行去看过盐司,回头儿咱们再叙话。”
那崔隽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副使见状,朝着李惟俭拱手道:“料想李郎中与崔同知熟稔,必有旁的话要交代。如此,下官等便先行回二堂操办公务了。”
略略寒暄两句,副使领着三名判官回返。直到此时,崔隽才凑近说道:“李大人——”
李惟俭赶忙打断道:“崔叔,这又不是官面上,咱们之间叙私谊就是了。”
崔隽点点头,道:“复生啊,这一回如海颇为凶险,端午那日都命人置办寿材了。林家人听闻此事,便从姑苏赶了过来。如海病重,孙姨娘不过是个妾室,凡事都要林姑娘操持。
因着几个姓林的,林姑娘可是怄了好几回气。”
李惟俭顿时就恼了,还有人敢让林妹妹怄气?宝玉那厮惹了林妹妹,李惟俭明面上不好动手,私底下可没少下刀子。呵,他倒要瞧瞧,哪个不开眼的惹了林妹妹!
转念一想又不对,赶忙说道:“不是说贾琏送林妹妹回来的吗?他人呢?”
崔隽就道:“那贾家子弟可是姓贾,如何好住在林盐司家中?腊月里送了林姑娘回返,略略居停了几日便去了金陵。”
“原来如此。”李惟俭拱手道:“谢过崔叔提点,此事自有我处置。”
崔隽本还想叮嘱几句,转念一琢磨,如今李惟俭大为不同,哪里还需要顾忌那几个没起子的林家人?
因是这才点头道:“好,复生快去吧。好似今日盐司身子好转,这会子清醒过来了。”
二人不再赘言,崔隽打发了小吏引着李惟俭朝后头内宅寻去。
这盐司衙门广阔,门厅内有仪门,其后分作大堂、二堂、三堂,又有景贤楼、清燕堂、库房以及内宅。
转过三堂,自角门进得内宅里。林家管家自是识得李惟俭,眼见其随着小吏上前,管家紧忙上前迎了。
“李……大人,您可算来了。”
李惟俭道:“余管家,林叔今日如何了?”
余管家一边头前带路,一边说道:“老爷一早就醒了,方才用了些米粥,方才睡下。如今姑娘与姨娘正照料着呢。”顿了顿,余管家欲言又止。
李惟俭瞥见其神色,便笑着道:“林叔于我有提携之恩,方才听闻有几个没起子的来府上闹事,林叔抱病无暇理会,说不得今日我便要越俎代庖,替林叔当一回家了。”
余管家顿时大喜过望:“多谢李大人,多谢李大人!”
内宅三进,李惟俭随着余管家转眼到得正房前,遥遥便听见争吵声传来。
“徐大业哪个不晓得?早年浪荡出了名的,家业败了才学得医术,他也算名医?黛玉你若是听我的,便支我二百两银子,我立刻出发,三五日便将江南第一名医叶桂寻来。”
“叶桂七老八十,早就不问诊了。要我说,还是去找槐云道人,人家才是名医好不好?”
有女声道:“叶老早已不问诊,槐云道人去年就云游去了,只怕——”
粗暴男声呵斥道:“你个妾室,哪里有你说嘴的份儿?”
另一男声道:“黛玉啊,咱们还能哄骗你不成?说不好听的,若如海有个三长两短,二伯总要接了你去姑苏养着,直到你守了孝嫁人。这都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二伯哪里会害如海?”
就听一好似黄鹂的女声道:“二伯虽说,侄女儿自是知晓。只是徐大夫精擅此科,上月父亲业已有些好转——”
粗暴男声道:“哪里就好转了?哦,半死不活好似痨病鬼一样,每日家醒上几个时辰就算好转?好不好笑?”
“诶?煜儿这话可不好胡说——”
李惟俭听得心头火气,紧走几步越过余管家,迈过门槛便进了内中。便见一二十出头的女子蔫头耷脑陪坐一旁,一老一少两个男的窃据主位,清减了许多的黛玉被挤到了下首。
黛玉还不曾听得动静,那二人瞥见李惟俭,年轻的当即蹙眉道:“你是哪个?衙门有事儿不知先让人通禀吗?”
李惟俭笑吟吟看着那人,轻声道:“滚!”
此时黛玉才惊觉有人进了内中,连忙扭头观量,那蹙着的罥烟眉霎时间舒展,面上先惊后喜:“俭四哥!”
李惟俭朝着黛玉笑着颔首,旋即笑吟吟盯着那男子。
男子恼了,啪的一声丢下茶盏,开口就骂:“倷该只小戆头……”
那年长的见李惟俭一身大红官袍,心下顿觉不对,赶忙开口阻拦:“煜儿快住口——”
迟了!李惟俭面上噙着笑,两步到得那厮近前,探手薅住前襟,一把便将其拽了起来。
他重生一遭,气力本就比同龄人大,那厮又是个身形虚浮的,这一提便将其提了起来。
“你要——”
不待其说旁的,李惟俭抡起巴掌来左右开弓,噼噼啪啪就是十几巴掌抽了过去。他这气力,连习武的琇莹都抵不住,更何况是个小鸡子也似的浪荡子?
那厮顿时说不下去,一巴掌下去眼冒金星,连惨叫声都没有。十几巴掌抽过,顿时口喷鲜血不止!
李惟俭略略高声道:“滚出去,莫让本官说第二次!”
随手一丢,年轻的好似一滩烂泥瘫软在地,年长的急了,起身道:“你……你是谁?为何无缘无故出手伤人?”
李惟俭瞧着其笑吟吟不言语,那紧随其后的余管家道:“沧老爷,这位乃是我家老爷的忘年交,二等男,正五品郎中,李讳惟俭……李大人!”
李惟俭一抖手,抽出名帖来拍在‘沧老爷’身旁桌案上:“这是本官名帖,你若不服,且拿着名帖去扬州府告本官吧!”
本想多写点的。可红楼文也算历史文,为了查两淮盐司衙门,查运河,查盐商,查盐税……总之这一章足足用了九个多小时,我自己都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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