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你专责盯着机器,尤其是不能让西夷窥见其中详情。若此事办得妥当,我到时一定在王爷面前保举芸哥儿。”
贾芸肃然长揖道:“四叔放心,若办差了差事,不消四叔说,侄儿自己抹脖子就是了。”
李惟俭顿时哭笑不得:“你只管办好了差事就是,我何曾要你抹脖子了?”
其后李惟俭又叫过王方来,将贾芸留下之事吩咐下来,王方拍着胸脯保证,定会照料其周全。
诸事暂且告一段落,李惟俭便思忖着不日启程北上。转头与琇莹说了,这憨丫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一想到此番还要乘海船,顿时就苦了脸儿。
这日一早,李惟俭打点行囊,琢磨着头晌去街面儿上采买些土仪,过了晌午就动身北上。吴海宁忽而寻来,面色古怪道:“老爷,那姓薛的来了,还带了谢礼来。”
“只搭眼一瞧,李惟俭便知只怕这谢礼有古怪,便道:嗯?我去瞧瞧。”
出得小院儿转到驿馆前厅,便见那薛蝌正局促不安地原地踱步,一旁跟着个老家人,后头还有个斗笠轻纱遮面的女子。
见得李惟俭,薛蝌紧忙过来见礼。
略略寒暄,分宾主落座,那薛蝌便笑着道:“在下观大人轻车从简,只怕居停多有不便,因是特意送来使女一名,还望李大人笑纳啊。”
李惟俭心下暗乐,不容易啊,总算有人给他送姑娘了。心下这般想着,他却绷着脸道:“我观文斗颇为正直,怎地也如此行事?你当我是那贪花恋色的蠹虫不成?快快收回去!”
薛蝌眨眨眼,道:“李大人多心了,的确只是使女。”说话间连忙招手,那老家人便将那女子带上前来。
李惟俭说道:“这却不必了,本官当日帮你,不过是看你遭了难,这女子……额——”
那女子忽而摘下轻纱斗笠,露出一张迥异于中原的面孔来,栗发白肤,一瞳灰蓝,一瞳碧绿,瞧着就好似纸片人一般!
这女子瞧着不过十七、八年岁,相貌也颇为柔和。
李惟俭一时诧异,薛蝌略略松了口气,赶忙自袖笼出掏出一封文契来,说道:“实不相瞒,此女乃是一佛郎机商贩所有,因其售卖身毒土布败了家底,这才将家中仆役发卖出来。
在下想着大人身边没个使唤人终是不妥,就自作主张代大人买了下来。”
李惟俭心下好生纳罕,闹不清楚这女子到底是哪里人,因是问道:“可有名字?”
那女子张口便是略显生涩的大顺官话,道:“碧桐。”
“你是哪里人士?”
“回这位大人,我出生在摩加迪沙,自小就到了濠境。”
又问过几句话,李惟俭这才得知,敢情这碧桐竟是白奴!何谓白奴?别以为这年头只有黑奴,实则白奴也不少。
奥斯曼这会子虽衰弱了不少,可瘦死骆驼比马大,其暗中资助巴巴里海盗,四下掠夺白奴,卖到北非。更有甚者,一时间卖不出去的白奴,还会豢养起来,挑颜色好的配种,这样就能生下颜色更好的白奴来。
碧桐便是白奴之女,生来只知有母亲,全然不知父亲是谁。六、七岁便被小佛郎机商人买下,随即到濠境生活,自是学会了一口地道的白话,以及生涩的官话。
去岁那商人蚀了本儿,非但是船舶,连房产带家奴一并抵押了出去。碧桐这般异色瞳被西夷视为不详,因是只能转到广州来发卖。
大顺却没这般说法,那波斯猫生着异色瞳的反倒稀罕,因是便被薛蝌瞧中,抛费了足足六百两银钱才买下来,起名碧桐,今儿一早便送到了驿馆。
李惟俭思忖了下,又问:“你都会做些什么?”
“打扫、整理,还会煎牛排……是了,我还会做奶酪。”
奶酪?李惟俭忽而就想起了披萨,随即看向薛蝌道:“这女子本官收下了,抛费了多少银钱,本官叫人算给你。”
薛蝌顿时喜道:“大人,这银钱——”
“诶?你方才都说了,是代本官采买。这人情本官认下,银钱还是要算清楚的好。”
薛蝌略略思忖,干脆实话实说道:“不敢瞒李大人,此使女抛费了在下六百两。”
“好。”招手让吴海宁上前付了银票,李惟俭随即道:“本官今日便要启程北上,薛兄弟来日若到京师,一定要来寻本官。本官见薛兄弟这般品格,只操持营生实在可惜了。”
话中提点之意溢于言表,薛蝌大喜过望,不迭地感念了好半晌,随即才领着老家人退下。
人一走,那碧桐便局促不安地上前道:“老爷,我又要改名字吗?”
“不用,就碧桐挺好。你且随我来。”
李惟俭转头领着碧桐入得居停小院儿,方才拾掇过的琇莹见了碧桐吃了一惊,忙问:“老爷,她是谁?”
李惟俭上前扯住琇莹的手道:“方才买来的使女,这回北上还得坐船,你啊,到时候一准吐得七荤八素的。老爷我被人伺候惯了,哪里会伺候人?思来想去,干脆买了个使女来伺候你。”
琇莹眨眨眼,顿时感激得红了眼圈儿。错非此时还是白日,非得趁着没走之前胡天胡地一番不可。
那碧桐在一旁束手低眉顺眼,心下吐槽,这位新老爷也是个人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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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莫愁湖畔,李家。
吴海平引着晴雯、香菱二人进得正厅里,便见一清癯老者端坐,一旁陪坐着四旬妇人。
晴雯、香菱不敢怠慢,紧忙上前屈身一福见礼。老者开口,说起话来抑扬顿挫,略略过问了几句,便打发使女将一行人等安置了。
那妇人连连朝着老者使眼色,老者却只当没瞧见。
待吴海平、晴雯、香菱退下,妇人便叱道:“李守中!多说几句话能怎地?俭哥儿这般年岁,好不容易在京师生发了,怎地在你这里还不受待见?”
李守中板着脸道:“奇淫巧技,终究不过是小道——”
“呸!”妇人骂道:“再是小道,俭哥儿赚了几百万银钱,还封了爵。你呢?区区祭酒,算算也没比俭哥儿高到哪儿去。”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妇人恼了,道:“我不懂?闺女嫁入贾家,被欺负成槁木死灰一般,错非俭哥儿出手,只怕过不了两年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倒是懂,可你除了喝闷酒还会什么?”
“你……这……”李守中破防了,起身一甩衣袖:“不可理喻!”
妇人兀自不肯罢休,追着其背影骂道:“每次吵不赢就跑,李守中,我等着你哪日长了能耐呢!”
轻哼一声,妇人点过丫鬟来,吩咐道:“去我屋里头,拿两支金钗来。”
丫鬟沉吟道;“夫人,那两个姑娘还没名分呢。”
妇人顿时乐道:“这哥儿,哪儿有不贪花好色的?你瞧晴雯、香菱两个的颜色,这来日姨娘里头定然有她们。”顿了顿,又道:“真真儿是不敢想,这一晃眼俭哥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妇人眼看着李惟俭长起来,心下将其当做了亲儿子一般,提起此事自是五味杂陈。
过得须臾,丫鬟回返,送来两支金钗,妇人便收拢了,估算着时辰去寻了晴雯与香菱。
与两女说过好一会子话儿,妇人是越看越欢喜。那晴雯能说,却没心机;香菱内秀,又腹有诗书。
这般女孩儿,放在寻常富户里便是少奶奶也做得,如今却满心都想着给俭哥儿做姨娘……俭哥儿这臭小子,果然有些手段。
自晴雯、香菱安置的小院儿出来,丫鬟来报:“夫人,两位小姐听说四爷家眷到了,吵着要见见呢。”
话音落下,便见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扯着手寻将过来,那略年长的就道:“大伯母,听说四哥的家眷到了?未知四哥何时回来?”
一旁小的就道:“是啊是啊,四哥可是说过要带我们去逛夫子庙的,这一遭可不能让四哥又爽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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