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孝顺胡同。
马车停下,吴海平跳下车来,朝着车内说道:“傅姑娘,到地方了。”
帘栊挑开,傅秋芳自车内行将下来,前头不远便是自家。抬眼看将过去,白日里关门闭户,那门上还贴着封条。
她眉头紧蹙,缓缓行将过去,却见门上贴着刑部封条。傅秋芳当即站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偏在此时身旁传来招呼声:“秋芳?”
傅秋芳扭头,便见一妇人提着泔水桶看着自己。
傅秋芳连忙上前问询:“二婶子,我家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二婶子就道:“还能如何?你兄长的事儿发了,当日我可是亲眼瞧见来了好些个衙役,将傅老爷锁拿去了刑部。不过多久,你那嫂子就卷了金银细软,领着个丫鬟就跑了。黄伯年岁大,捱了一日,眼见实在没人,只好锁了门,自奔前程去了。
今儿一早又有衙役来贴了封条,街坊四邻瞧着也不敢上前,只听说傅老爷欠了苦主银钱,如今人家追着不放呢。”
“原是如此,谢过二婶子了。”
那二婶子瞧着傅秋芳可怜,劝慰道:“如今事已至此,傅老爷怕是……难了,秋芳还是赶紧寻个亲戚投奔去吧。”
隔壁门前忽而出来个婆子,冲着二婶子嚷了几嘴,二婶子忙不迭提着泔水桶去了。傅秋芳心知,如今傅家倒了霉,加之兄嫂素日里从不积德,是以如今街坊四邻避她如蛇蝎。
那二婶子能说这般多的话儿也是瞧在自己的情面上。
傅秋芳又瞧了一眼自家,叹息一声,咬着下唇往回走。
吴海平瞧在眼里,因是说道:“傅姑娘,咱们还去哪儿?”
“劳烦了,先寻个当铺,而后送我去一趟刑部大牢。”
吴海平应下,先驱车送傅秋芳到了一间典当铺子。傅秋芳本就身无余财,身上寥寥几个头面,大多是鎏金的,当不了几个银钱。她连走了三家当铺,这才回过头来去了头一家,将几根鎏金银钗当了五两银子。
其后便去了刑部大牢,舍了银钱,好一番打点,却根本见不着傅试的面儿。有牢子瞧着不忍,便低声说道:“姑娘,我若是你就等着收尸吧。如今就是见了面又如何?伱兄长的案子捅破天,能不能活到秋后都两说。
这银子与其上下打点了,莫不如留着买上一口好棺木。”
傅秋芳心中一揪,问道:“这位大哥,我兄长……会死?”
“如何能活?”牢子也是一知半解,只按常理说了一通。大顺承袭大明,律法也是如此,按律,克留赃物、因公敛财、贪赃枉法,前者仗八十,中间的仗六十、绞监候、后者绞监候。
这数罪并罚,且在圣人面前挂了号,傅试哪里还有活路?
连听两个‘绞监候’,傅秋芳顿时如遭雷殛,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双耳嗡鸣一片,其后那牢子再说什么,却只木然颔首,全然不知到底说了什么。
傅秋芳失魂落魄子刑部大牢出来,到得马车旁,吴海平连连问了半晌,这才醒过神来。
眼见那牢子要回返刑部大牢,傅秋芳紧忙撒腿追将上去。
“大哥,这位大哥!”
牢子面上现出不耐之色:“啧,姑娘,这好话赖话、该说不该说的,我可全都跟你说了。怎么还来纠缠?”
“不是,敢问……若是将赃银缴还,我兄长能否从轻发落?”
牢子怔了下,思忖道:“按说倒是有这个说法——”他上下打量了傅秋芳两眼:“只是姑娘你有银子吗?”
“大哥,我兄长拢共欠下多少银钱?”
“五千两啊。”
傅秋芳有些茫然,她又从何处去弄五千两银子?
她闷头思忖了一阵,牢子摇头转身摇头,傅秋芳忽而想起什么,问道:“我家那宅子,也能抵一些银钱吧?”
牢子顿足,回头颔首,说道:“不是我说,那宅子不过一进,还在外城,八百两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傅秋芳盈盈一福,谢过那牢子,转身回了马车。
吴海平问道:“姑娘——”
“回吧,我想见见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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